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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寫了出生過程
今天來寫什麼好呢？

來寫我的奶媽









我的奶媽，我用客家話，叫她『姑姑』，後面那個姑，念輕聲。
姑姑大約十三四歲的時候來到我們家
是爸爸那邊的遠房親戚
在鄉下，經濟狀況比較辛苦的家裡
有時候會把十幾歲的孩子送到當老師的親戚家裡去住，幫忙帶小嬰孩
好像是，既然無法繼續受教育，那到老師家裡住，一邊帶小孩，一邊受著教育
這是我猜測的，好像也聽過爸媽提過

我一出生，好像姑姑就在家裡了
聽姊姊說，姑姑最疼我

姑姑很少說話，印象中，姑姑的表情都是平平靜靜的，說話溫溫的
還記得我二十幾歲的時候，有一次姑姑來我家裡，我帶姑姑參觀家裡，四十歲左右，已經有三個孩子的姑姑，表情和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溫順。

聽說，我的溫柔，從姑姑那裡來。
聽說，我的淡淡的，穩定的給愛的能力，從姑姑那裡來

寫到這裡，一陣感動襲來
知道什麼叫做襲來嗎？就是『ㄙㄨ…』一聲，全身的汗毛豎起來那種。

僅存的印象中，姑姑會帶我走好遠的路（因為那時候我很小，腿還短短的）
那是一條長長的路，後來我『找媽媽』的時候，自己一個人走的那條路
原來，六歲以前，不用辛苦的的走那條『找媽媽的路』，是因為姑姑在呀！

我想
姑姑會牽著我的手，靜靜地，一句話也沒有說地，走著那條路
經過文昌國小，經過文昌宮，左轉到那條一直可以通到公路局的路
在路的左手邊，有一家紙錢店
姑姑好像是幫忙做手工加工，貼上紙錢中間的那一塊金箔

我們不會待在裡面
拿了東西，我猜，就往回走。

原來
我生命中有三個好安靜的人
一個是姑姑
一個是爺爺
一個是爸爸

難怪，難怪我可以一個人好安靜地坐在春水堂，一坐就是 兩年。

印象中，姑姑很少說話
姑姑有很單純的眼神，直直的看著，單純到不行。
單純，不是因為她嚮往單純，而是，她整個自己就是單純。

有一張小時候的照片
是爸爸媽媽姊姊和我，加上姑姑，在台中公園的合照
所以
當年，爸爸媽媽帶我們出去玩的時候，姑姑都在的。

另一個印象深刻的畫面
是姑姑要走的那一天
我好像六歲了
姑姑要去台中，一家親戚開的幼稚園幫忙
姑姑要搬走了
姑姑要走了
六歲的我，第一次要面對，『姑姑要走了』

是在二樓，我看著姑姑換著衣服，整理行李
不怎麼知道，但是又好像知道，知道姑姑要走了
我倚靠在門邊，看著姑姑的背影
知道小小的我，無法阻擋姑姑的離開
還不知道什麼是悲傷的我，第一次有了悲傷的感覺

那是最後一個背影，一九七五年的那一年

多年之後
在心理治療的場景裡頭，我有一個機會，說出那個倚在門邊的小男孩心裡最想說的一句話『姑姑！你不要走！我想要你留下來。』

第四次了，今天書寫的第四次觸動，全身像通電一樣的觸動。
是的，在今天，2005年的生命的這個剎那
『姑姑留下來了。』
『姑姑留在我的心裡了。』
眼淚\飆下來了……

姑姑留在我的心裡了，是的。
當我穩穩的懷抱著需要擁抱的團體成員，是的。
當我單純的看著，傳遞愛，是的，就在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