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媽媽在張家界旅行途中驟逝遠走後，每年5月21日這一天總教人無限傷感……
走進慈濟十五年來，堅持一年一簽的醫院志工勤務；今年，恰逢在5月21日下午到慈濟台北分院啟行、報到……
5月21日到5月24日四天三夜裏，坦白說，每晚9:40就寢，隔天凌晨3:40起床4：10集合開始一天工作的作息，對於自小即有心臟疾病需要較為充裕睡眠時間的我，誠然是一項苦行；然而秉持一份志工使命感，總也教我願向苦中行……
○ 眾生因病苦
值勤中的第三天，未被預先告知，深怕我過於疲累的彭仲達突然帶著楊慶才前來探班。當時，我正在關懷一位傷心的母親，聽她說說話、訴訴苦……
說起這位母親，因爲她那42歲兒子身材魁梧高大，酗酒後，有如脫疆蠻牛般躁動。清晨五點多，被警察送來急診室不停用著粗俗言語叫囂，如此粗暴行爲大鬧下，醫護人員只好用床巾把他的手腳綑綁在病床上……
這位媽媽說，今年大年初一兒子也這麼鬧了一次，這次又犯，讓她心好疼、心好痛，卻不知該怎麼辦？
每次，身在醫院值勤關懷互動的傾聽中，除了體察到病患罹病的苦，總也深深感受到病患家屬內心深層種種無奈與辛苦……
一位26歲大男孩，人高馬大，當我推著病患要去照x光時，他朝著我說：「我想跟妳說說話。」隨後，來到了他的病床前，只見他不停吃著零食、飯糰……
趁護士打針，一旁交談時，這位媽媽像抓到浮木般對我一直說一直說：「我實在真歹命，怎會生出這種孩子？他從小就得了氣喘，現在他哥哥還沒結婚還能幫忙照顧，以後若娶太太，誰會理他？……」
因為有強迫症，讓大男孩不停洗手、不斷進食，導致手破出血、胃脹流血等等身體不適，屢屢住院出院、周而復始……
看到每隔十分鐘就要從病床到廁所的大男孩，我開口了：「我去拿書給你看，好不好？」他很爽快地說，好。
星期日當天，我往沒有門診的大廳前進，卻遍尋不到一本《慈濟月刊》。尋尋覓覓中，看到了一本《般若波羅密多心經抄經紙》中，散餘殘存了幾張空白抄經紙。
「來，你就這樣一字一字描，描好，給師姑看看。」拿了紙筆示範寫給他看，大男孩喜孜孜地往他病床走去……
「師姑，您看。」過了一會兒，他在急診室人群中，急著找我。當我在師姊們面前誇賞他，請他繼續再抄再背誦，他竟然乖乖就範、高興說好……
抄經，讓他至少可以減少洗手的動作；因此，他的媽媽樂得向我笑言道謝。大男孩上大夜班的哥哥恰巧到場為弟弟補充了一堆零食，一知狀況，隨即出外去複印抄經紙……
與他的哥哥短暫聊天時，我釋放了心底疑問：「怎沒考慮送你弟弟去治療？」
「我曾想把他送去台中治療，但我爸媽下不了決心。所以，我想只有等爸媽哪天走了，我可以全權作主，這個問題才能解決……」這位哥哥說出了他的無奈……
轉身，回到病床前，我說著想說的鼓勵：「帥哥，你很會畫畫。可以的話，去找老師學繪畫，也許以後你會是很有名的畫家。」聽了我的讚語，大男孩呵呵地說好……
○ 眾情動人心
一家三口騎著機車到烏來玩，天雨路滑卻出了小車禍被送來急診。醫師診察傷口時，說明是右手指骨頭移位，十一歲小女孩忍著痛，眼淚卻不停滑落……
因為驚嚇，小女孩的媽媽過度換氣症舊疾發作。「都是爸爸啦，我以後再也不要出門了……」關懷時，小女孩的媽媽跟我說了這一段……
「妳放心。妳的爸爸媽媽在另一區病床，都沒事，只受了點小傷。」再次關懷小女孩，放心的小女孩隨即哭說當時車禍發生情形……
「爸爸是因為前方施工，沒有立牌告示，看到有狀況一時煞車也來不及了。雖然人車都摔倒了，但爸爸已經拚命在保護妳和媽媽了。所以你要體諒爸爸，不能說氣話……以後若是天氣不好，記得提醒爸爸媽媽坐交通工具就好……」看來很有想法的小女孩，承認事故發生時，她曾任性說了不該說的話……
帶往X光區等候時，小女孩的爸爸走路一拐一拐來到病床前，抱著小女孩哭說：「寶貝，爸爸對不起妳……」
「爸爸，您又不是故意的。我沒怪您……」聽到小女孩這麼懂事，讓我好生感動……
逐床關懷時，看到一位約是國高中大男孩，我打了招呼：「有沒有舒服一些了？」
「他是聽障生，從小失聰；幸虧有送他去學唇語……」聽了一旁照顧他的外婆這麼說，我刻意把說話速度放慢，一字一字緩緩從我口中吐出：「祝福你早日康復……」
「謝謝」二字，伴隨著他的笑容；送入我的心與眼……
「一般外界人不會接受包容他這種孩子，我覺得他有交友方面上的問題……」外婆幽幽地感嘆，我只能安慰她：「不會啦。現在社會風氣不像古早時代那麼封閉，多多祝福鼓勵孩子就好……」
○ 重情心暖暖
從小，我是阿嬤帶大的孩子，看到嬤疼孫的情景，總是特別動心……
走出急診室外區，看見病床上躺了一位約莫三、四歲小男孩，頭上仍有擦拭不盡乾淨的血跡，等候醫師看診，阿公焦急說：「帶他去公園玩，跑太快摔倒了……血流好多……我抱著他一直叫他，我好怕他腦震盪……怎麼跟他爸媽交代……」
「海綿寶寶……」為了解除阿公伴孫等待醫師未到來前的擔心，隨緣陪伴逗弄這對祖孫，卻被區裏一位突來乍到的師姊，邀約拍照，攝住一時情緣……
想起許明捷曾經說過的話，藉機隨緣借花獻佛：「拍人物照要默默偷偷拍，盡量不要讓當事人知道，才會自然……」
哈，當天中午有緣懇談半小時後，下午，這位精進師姊果真躲在急診室偷拍達陣……
值勤時，一位98歲阿公，手像痲瘋病患那樣蜷縮著，當他要照顧跌傷的另一半，其實很不容易。於是，我幾乎會特別盯顧著這對阿公阿嬤……
阿嬤摔得鼻青臉腫，因為阿公的手不便，根本無法幫阿嬤拿著冰袋冰敷傷處。幫阿嬤拿著冰袋冰敷時，阿嬤說起年輕時在裕隆車廠上班，阿公就很疼她。因為以前她們倆是鄰居，阿公從小沒親人，是阿嬤的阿嬤帶大的。阿公年輕時在電力公司上班，一次意外，強大的電力把阿公的手電殘廢了……
看著阿公這麼惜情，如此疼惜阿嬤，心，滿滿感動……
5月22日晚間七點多左右，離退班時間不到一小時；一位中年婦女滿頭鮮血被擔架送了進來，醫師診治時，她直嚷說要上廁所……
幫她處理取來便盆後，我又被護士叫了要推帶另外病患去照x光。於是，另外兩位師姊隨即補位接手……
「美蘭，我忘了怎麼用了？……」當我走回急診室路上，遠遠瞧見賴美月呼喚我……
進入拉上幕簾的病床前，病患大德已經大了「一大座金山」在便盆裏。此時此刻，根本沒時間遲疑或害怕，我請賴美月幫忙略略抬高病患大德臀部，隨即抓了衛生紙幫忙擦拭……
一旁的師姊，可能沒經驗，整個人嚇得窩在一邊……
一堆「黃金」緣到眼前，立馬拿到廁所馬桶處理。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還能把便盆洗得乾乾淨淨……
初次碰上此事。也許，上輩子和這位大德有所因緣；今世，趁此機緣回報償還吧？……
「我會不會死啊？」一位林姓老藝人有著外傭陪伴，談天互動下，他非常害怕地問我。
「不會啦。您的狀況，醫護人員都監護著。您別緊張，心跳就會慢慢穩定下來……您最近有和周嘉麗、楊懷民去養老院唱歌關懷嗎？」一番安撫與轉移話題，看了我的名牌，他還問：「徐師姊，妳認識我喔？」
因為放鬆心情，他也緩緩說起日前在別家醫院開刀，沒幾天，卻突然出血前來就診的來龍去脈……
○ 縱情宜節制
05.24 醫院志工末天，清晨四點多拜經，五點多聆聽上人晨語開示：「菩薩安樂行，於此眾生中，應生大慈心，憐憫大悲意，先拔出三界，分段生死苦，與其三乗法……」
上人慈示叮囑：「不管聽有聽無，還是要認真聽法。一旦，具足緣結了，八識田就能擁有『曾經有過』的記憶！」
聽到一半，輪到我們承擔生活組準備早餐讓全體享用，於是咱們七人整隊前往餐廳配合慈誠師兄擦桌整椅、備飯備菜……
「那位師姊，妳不能先拿餐具用餐。」周玉華朝著一位穿著灰色志工服的社區志工，手上端著一個環保碗正要放在桌上時，聲色極不柔和地喝斥……
「有位師姊叫我裝好放著，說是要給錦淑師姊吃的。」當社區志工照實回說，周玉華警覺到甚麼立即閉嘴。而那位指使別人先取菜的師姊也是他們團隊的人，竟然噤聲不語……
「請問，為什麼黃錦淑師姊可以先取用，而這位師姊不可以？」看盡眼前一切，天生看不慣倚強凌弱人事的我，立即反問她……
「因為錦淑牙口不好。」她的回答，教人難以理解。是怎樣？當了領隊，就可以為所欲為讓團隊人員把她當成慈禧太后侍奉？
慈濟就像是個大宅門，真不懂為什麼，宅門內總會有少數一群喜愛耍弄權勢、恣意欺人的「偉人」？
而這位被欺負的社區志工已經七十八歲了，相處數日投緣中，諳知她曾經是豪門媳婦也是資深慈濟會員，若非對慈濟、對上人有著堅持的疼愛與敬愛，誰會曾經受了委員的言詞欺負，這次又來承擔醫院志工，又被欺凌？
很想很想呼籲部分慈濟委員，可不可以，不要再用身口意不佳的態度，對待趕走新發意菩薩？……
○ 種情自省察
05.24在急診室定點圓滿勤務，當晚八點左右回到家。許是有點年歲了，竟然感覺超級超級疲累⋯⋯
「這三天跟在妳身邊學習良多，你的俠義心腸為受委屈的人發聲，加上膽識過人，令人佩服。」
在急診三天看盡老病苦的無奈，我們能幫多少，就只是盡力去做而已；苦難眾生就是需要像妳這種人，為他們排憂解難。雖然很累，我已經決定能有機會，會繼續再去急診服務。感恩妳這幾天的陪伴！」5月24日晚上11:40 收到某位師姊的Line言……
「是喔！妳成了觀察評論家？妳忘了我是上人的『叛逆弟子』嗎？謝謝妳這份工作報告，大家彼此學習、感恩。」調了身體上的時差，隔天睡飽一看到Line時，我也自貶地回言了……
我不算是上人的好弟子。然而，藉著每年醫院志工行，欣喜能夠因此結識法親新友；心喜能夠在爲苦難眾生服務中，見苦知福。雖然，愈來愈發感覺自己的體力承受不了，但，終究也算是經歷了一份很珍貴的幸福⋯⋯
2017.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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