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註:
大愛劇場「頂坡角上的家」昨晚落幕了,對樂生故事熟悉的人,看完這檔劇,相信必然會與心中的期待有滿大落差;不過,還是要感謝劇組人員的辛苦,讓我們重溫那段有歡笑有淚水的樂生時光......
那天,送筱芸到火化場,一群人在涼亭外等候,剩半小時不到,火化就將圓滿完成。
林葉師姑跟一旁的人提起:「將來我走了,身後事都已交待潘淑菁處理,我要到法鼓山植葬。」
這時,筱芸的媽媽突然幽幽說出:「筱芸也要到法鼓山植葬。」
林葉拍著張麗琴的肩:「琴仔,妳要想清楚喔!那是不立碑也沒有祭拜的儀式,妳是當真的嗎?」
張麗琴堅定的說:「我的女兒要到法鼓山植葬,她會喜歡這樣的安排。」
「好,很好,筱芸妳先到那邊等奶奶……」轉過頭,林葉哽咽的說:「淑菁,妳現在快跟葬儀社說改成植葬。」
「改植葬?遺體都快燒好了,怎……麼改?」我結巴的說。
顧不得那麼多,拉著欣慈快速奔跑到火化場找葬儀社的負責人。
「骨灰都快出來了,甕也準備好了,這麼短的時間怎麼跑流程?」葬儀社的高先生說。
我一直請求高先生:「拜託您啦,請想辦法幫幫我們……」
之後,我立刻轉身對著正在火化的筱芸,雙手合十:「筱芸,妳如果真的想到法鼓山植葬,請妳一定要讓程序快速通關。」
接著打電話回樂生,是安妮接的電話:「安妮,現在有哪位師兄或師姊在場,請妳將電話轉給他……」
「我是陳美羿……」
「老師,是您,太好了,筱芸要改成到法鼓山植葬,請您幫忙打電話到法鼓山詢問辦理的事宜,我去跑其它的流程。」
就在大家分工合作之下,原本被高先生認定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們居然完成了。
火化出來的骨灰經過研磨後,潔白如雪般的細粉,分裝在五個植存的紙袋,然後放入紫羅藍花色的正方形盒子。
欣慈淚中帶笑:「那是筱芸最喜歡的顏色,好粉、好雅、好漂亮喔!她會喜歡這盒子。」一旁的親友們十分震動的擠進撿骨室看著。
林葉跟一旁的親友們說,這樣的「環保自然葬」,簡樸、沒有傳統的風水理論,是真正的回歸自然。
筱芸的姑姑好奇的問林葉,為何將來的身後事要選擇植葬。林葉望著我:「淑菁妳來說吧。」
那一天,來到樂生,跟林葉聊到「莊嚴的生死學」,提到聖嚴法師的師父東初老和尚和九名往生者的骨灰,率先植存在法鼓山的園區竹林內,回歸大地。
聖嚴法師對生死一切自在,他圓寂後,沒有鋪張的追思與傳供,也沒富麗堂皇的靈堂,不設牌位、不立碑、不築墳、不建塔,火化後也不必有一個骨灰罈來佔地方,骨灰就灑在法鼓山的環保生命園區,所有有形的一切,都在世上永遠消失。
我對林葉說,我單身一個人,又沒後代;現在人口愈來愈多,可用的土地愈來愈少,民間殯葬風俗的繁文縟節、鋪張喧鬧,對我來說,是多餘的,我喜歡回歸大地,所以將來要到法鼓山植存。
沒想到,林葉慎重對我說:「我的身後事就交待妳了,將來我也要到法鼓山植存。」
急轉彎的決定,改變了原本的計畫。筱芸沒有與她父親一同入塔安厝,她選擇了一個人單飛……
2010年的元月三日,天空飄著細雨,送筱芸最後一程的親人們,頂著濕冷的早晨出了門,不到六點半就來到樂生舊院區金爺爺居住的福壽舍。
大家看著許明捷師兄精心為筱芸做的回憶片。「筱芸的成長」、「筱芸的感情世界」、「飛躍的青春」及「往生的祝福」。
當影片緩緩播出筱芸的成長篇,搭配著背景音樂「當一滴燭淚落下來」,啜泣聲就隨著四起。
張麗琴小聲的對金義楨爺爺說:「金阿伯,筱芸騎的這台紅色摩托車是您買的。」再看到四個孩子站在聖德碑的合照,她別過頭對林葉說:「伯母,筱芸與欣慈穿的衣服都是您親手做的。」
與筱芸情同親姊妹的欣慈,看著當年跟筱芸頭上共圍著一條圍巾,兩人在林葉的房間寫著功課,早已哭得涕淚縱橫。
筱芸摟著林葉的合照,是麗琴特別拜託許師兄放大送給林葉的。因為這是林葉最喜歡的一張照片。
「莫說愁,不悲秋,慈懷柔腸學古佛,相砥礪,互切磋,錦鏽年華不空過,相聚應惜緣……」──「惜緣」歌詞搭配著阿源與筱芸甜蜜的合照,其中以許師兄代替筱芸寫下對阿源說的話,最令人鼻酸。
「阿源,感恩你不離不棄的陪伴,今生雖然短促,但我的感情過得很充實,遺憾的是無法與你履行婚約,我會在另一個世界祝福你。」看著播放影片的阿源,不斷地抽取衛生紙啜泣擦淚,令一旁人也不捨的跟著掉淚。
「飛躍的青春」,題註著金爺爺在筱芸告別式那天說的「筱芸是在樂生出生、在樂生長大,樂生的土地有她的成長足跡,從小就在佛堂整理環境,上大學了仍常回來幫忙,她是樂生的孩子」。
「往生的祝福」篇,令所有在場的人都哭成一團;看完影片後,筱芸的媽媽更是泣不成聲的抱著許師兄,不斷的哭著說:「許師兄,真的非常感恩您……非常感恩您……」
看完筱芸的回憶片後,送行的七台車隊繞到迴龍醫院,張麗琴帶著張益群、張欣慈、黃峰鈺、阿源四人,到助念堂請出筱芸的骨灰到法鼓山植存。
車隊從樂生出發,灰朦朦的天空夾著紛飛的細雨;陳美羿老師帶著她的媽媽、阿姨、子豪;彭仲達、徐美蘭夫婦及我的父親與姊姊則各自到法鼓山集合,加上筱芸的親朋好友共計四十五人來為筱芸送行。
筱芸的福報真的很大,連法鼓山的義工都驚訝不已──如此年輕的孩子,居然能讓這麼多的「長輩」親自上山來送別。
原本擔心的風雨,在一行人抵達法鼓山後,停了。
在法鼓山師父的解說下,一直為筱芸植葬有些不捨的親友,了解當骨灰放入特定區域,化為春泥回歸大自然懷抱,讓生命之愛回歸大愛,也是一種圓滿後,心總算釋然了。
峰鈺捧著姊姊筱芸的骨灰盒,阿源提著裝有蘭花的竹藍,一群人默念「阿彌陀佛」佛號,走過流水潺潺的溪畔,林相蓊鬱的緩坡;生命園區的山道兩側,遍植百合花、櫻花、含笑花,走在自然怡人的環境,讓人的心好澄靜。
骨灰要放入植存前,峰鈺突然對著領隊義工說:「請等一下,我要代表姊姊跟三位最親的金爺爺、林葉奶奶、媽媽做最後的道別。」
峰鈺捧著筱芸的骨灰跪了下來,哽咽著說:「感恩金爺爺、林葉奶奶、媽媽對我姊姊的養育之恩。」然後三叩首,麗琴哭著扶起峰鈺,一旁的親友們更是泣不成聲。
五個骨灰包,分別植入五個事先挖好的小洞,再獻上一朵蘭花、覆土,筱芸以最美的儀式讓生命回歸大地;從此「青山埋倩影,梵音伴芳魂」。
筱芸,我們永遠懷念妳……
後記:
筱芸告別式那天,欣慈轉交彭仲達、徐美蘭夫婦包的奠儀給筱芸的媽媽,因為筱芸的爸爸剛往生不久,所以張麗琴婉拒了所有的奠儀。林葉轉念間,勸她就將這份愛的關懷,以筱芸的名義捐給她成長的地方──樂生佛堂,相信這會是筱芸的心願。
那天在佛堂,大家忙著送筱芸出殯,坐在輪椅上的金爺爺被遺忘在角落一旁,他喊著:「淑菁啊,推我出去送筱芸……」
因急著要扶棺,我沒辦法推爺爺出來,趕忙跑到佛堂門口,一眼就見到彭仲達師兄,我喊著:「棒球師兄,爺爺沒人推他出來。」
彭仲達快速跑進佛堂,推著金爺爺出來「目送筱芸出嫁」,因而沒造成金爺爺的遺憾。
總是在最需要幫忙的時刻,彭仲達夫婦都會適時的出現,讓人好感動。
這份愛的真心是無價的!
2010.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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