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 2 月 5 號是我跟我太太的結婚二十周年紀念日。
大家如果注意的話,我太太手上並沒有戒指,那是因為本人神經大條的很,認為戒指並不重要,所以一混,二十年就過去了。今年突然想到,心裡有點過意不去,所以就畫了個大餅給我太太說,買戒指的錢如果省下來,將來可以去歐洲走一走。
2 月 12 號情人節前夕,想想近期歐洲一定去不了,所以就帶我太太去了個法國餐廳,好歹沒去過法國也吃過法國餐。
但好景不常,2 月 19 號,晴天霹靂的事情發生了!大家不用擔心,我用詞比較強烈一點,請待我慢慢道來這219 事件。
我跟我家小孩有個 deal,每個星期,他必需把家裡的廁所都打掃一遍。但他常常忘記,每次都要我三催四請的,他才會去做;而且有時候一拖就是三星期沒打掃廁所。
2 月 19 號這一天,我突然心血來潮,一早就問我小孩廁所掃了沒。他當時已醒來,但還賴在床上看書,只低著頭回了個「還沒」。
十一點多的時候我又問「廁所掃了沒」?他還是賴在床上看書,還是低著頭回了個「沒」。
十二點要吃飯了,我小孩坐在餐桌上,還是低著頭在看書。我又問「廁所掃了沒」?他回了個「!@#$%^&* 」!
當然啦,我就追問:「你剛才說了啥?」
他還是頭低低的在看書,沒有回答。這時我的火氣上來了,立刻對他大聲吆喝:「跟拔拔講話頭要抬起來,看著拔拔!」
這時他頭當然抬了起來看著我;但我還是對他大聲的訓斥說:「大人問你話,你要看著對方,你懂不懂禮貌啊!廁所掃了沒?」
我小孩十五歲,正值荷爾蒙在身體內亂竄的時候,他沒有直接回答我,他的臉充滿著怒氣回我說:「I did!.」
我也不甘示弱馬上壓回去說:「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到,再講一遍,看著拔拔把話說清楚!」
他的臉還是充滿著怒氣地回我說:「I said Later.」
我又不甘示弱地壓回去說:「Later 、Later,你要 Later 到什麼時候,現在就給我去洗!」
這時當然啦,他是乖乖的上樓要去掃廁所。但我的火山熔岩已到達腦蓋,再加上我兒子經過我面前時,還敢對我怒目相視。(台語叫作 你嘎ㄍ阿你北ㄑ一)只聽到我說了一句「什麼態度」!馬上把他早上看的書甩到大門口,還走到樓下書櫃前,將他所有的書都甩了出來,三分鐘內全部丟進垃圾桶裏。
我太太輕聲的對我說了句「你冷靜點」。我馬上吼回去:「妳不要講話!」
但五分鐘後我就回到半清醒狀態,又將書從垃圾桶裏撿了出來,放到箱子裏面,想說丟掉不如捐去圖書館好。
半小時後,回到了 75%清醒狀態;但上了樓,進了客房,發現窗戶的紗窗被剪破拆了下來。
問我太太「有人進來嗎」;又四下找不到我兒子,馬上意會到是他奪窗而出,從二樓逃跑了出去。
我剛退下去的火山熔岩又一發不可收拾!當下對著我太太咆哮說:「他有種出去就給我從大門走,不要像小偷一樣的破壞門窗出去;他就不要給我回來,回來一樣把他踹出去!」
此時不知我太太跟我說了什麼,我只記得我說了句:「媽的,受不了了,妳不走,我走!」
我太太剛洗完頭,情急之下只好抓了皮包就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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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太她「親愛的老公」把她「親愛的兒子」趕出了家門,請問,對我太太來說,這算不算晴天霹靂的事?
而我不但把我的兒子趕出了家門,還把我親愛的太太也趕了出去,對我來說,這算不算晴天霹靂的事?
證嚴法師說「生氣是短暫的發瘋」,我這一瘋還瘋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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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號晚上,家裡空蕩蕩,我不但沒有好好反省,火山熔岩還不斷地在腦中攪和,終於又爆發了!我進了兒子房間,把他所有的東西,在五分鐘內,衣服、書籍、玩具,全部扔到了樓下。那一時刻,看不到我家的樓梯;也看不到樓下的地板。
但五分鐘後我又就回到了半清醒狀態,又去樓下把衣服都收到了皮箱裡面,把其他的東西也歸類整理到一邊。
半小時後,又回到了 75%清醒狀態,此時打電話給我太太說:「妳兒子不用回來了,等一下妳回來把他的行李拿出去 (我兒子已被我朋友收留)。」
當天晚上,我太太到了半夜才敢回家。
20 號一早,朋友打電話來,我太太接的。依稀可以聽到問我calm down 下來了沒有。我馬上接過電話說,我等會兒過去。
過了不久,我帶著兒子的行李、腳踏車、電腦;還有那片被破壞的紗窗來到朋友家,跟兒子坐下來好好的說。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嗎?」我兒子沒反應。
「你可能只是覺得,不就是你沒掃廁所嘛?拔拔幹嘛發這麼大的脾氣;但拔拔看到的完全跟你不一樣。你在學校敢對你的老師這樣嗎?你敢對你的 Scott Master 這樣嗎?如果不敢,你憑什麼敢對你父母這樣?」
****** 我還沒反省我自己, 我還在訓戒我兒子******
“If you dare to do so, then you also need to have the guts to face the result.”
「你今天敢對你的父母這種態度,你以後在公司也可能用這種態度對你的上司,在公司還好,你頂多被你老闆fire 掉。」
****** 我變成了老闆*******
「但以後你如果敢這樣藐視法官,你馬上會進 jail。」
****** 我變成了法官******
「在部隊裡,你敢這樣藐視你的長官,你會被軍法審判。」
****** 我變成了軍法官******
「在前線打仗,你敢這樣藐視你的長官,你會被就地槍決。」
****** 我變成了劊子手,這什麼跟什麼啊!******
「聽懂了嗎?」此時我兒子也不敢有啥反應。
「你如果想回家,第一,把紗窗修好,是修好喔,不是買新的,而且是要你自己修。」
******當天,就有朋友來教我兒子把紗窗修好******
「第二,寫悔過書,拔拔不要你說你知道錯了、道歉什麼的,拔拔要你把事情發生的經過寫下來,這樣你才會牢記在心。」
******結果是,我現在自己在寫悔過書, 2/27******
「第三,等拔拔在外面找到了房子搬出去後,你再搬回來。拔拔不是要 abandon 你,拔拔只是沒有把握以後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拔拔不想再傷害到你,所以拔拔自己搬出去。
******好像自己有點悔過的意思,其實是想逃避******
我兒子雖然當時沒啥反應,但之後,他在樓上哭。
20 號下午,我就開始上網找住的地方,但沒想到晴天霹靂的事又發生了。我新工作的地方在 Corona. One bed room,沒想到每個月沒個US$800 到 US$1000 還住不進去,最少還要簽三個月。想要便宜一點的,就要到 UC Riverside 那附近去找。為啥晴天霹靂?因為那錢可以買好幾個 I Pad 了;可以去法國了。
21 號,我還在為此事煩惱,班也沒法專心上。
22 號晚上,我太太終於又燒飯給我吃了。
吃完飯,我突然對太太說:「我還在找房子。」
「你真的不要我們了嗎?」
我馬上對她說:「妳還是不了解我的用意,我是怕再傷害到你們。」
「應該也有其他的方式啊!」
我說:「外面房子好貴,沒個 $800 到 $1000 的還搬不出去,我真是『笑ㄟ』!」
那時我跟太太兩人才噗ㄔ的笑了出來。她還說:「我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跟你這個『笑ㄟ』說。」
就此,219 事件平息了一半。但兒子怎麼辦?我說出去的話怎麼辦?兒子因為功課多也一直沒時間寫「悔過書」,老實說他也寫不出來。因為「起笑」的人又不是他。
25 號,想通了,下班後一起到朋友家吃飯,飯後就把兒子接回家了。
大家知道我想通了什麼嗎?
第一、我看到了一封有關證嚴法師的電郵:
訪客問:何謂「用菩薩的智慧教育子女」?
證嚴法師的回答:
就是「不要把得失的心態,加諸子女身上」。父母與子女血緣、感情密切,容易因過度操心而成為子女心理的壓力,致使子女無法平心靜氣地受教,只覺得父母實在嘮叨。 父母教育子女,勿強加自己的期望與要求,應「無所求」地開導,無所求即菩薩心,則能使聽者歡喜,而於無形中受到薰陶。」
第二、又看到了證嚴法師的「人生課題的問與答」。
第三、看到了我兒從小到大的照片。
第四、看到了2006 年我與兒子參加「慈濟親子營」,我對他所說的話。
“Son, you are free. Just be brave and take care of your self. We will always pray for you. And whenever you need us, we will be there for you.”
第五、還好我兒子沒有出事。
第六、還好還有朋友收留我兒子。
第七、還好還有朋友開導我兒子。
第八、還好還有這麼多的還好……
但是,如果那天這些「還好」都沒有的時候,怎麼辦?我所面臨的可能是完全不同的結果。
趁今日天氣寒冷,頭腦還算清醒的時候,謹以此「悔過書」與大家分享並警惕自己。
警惕的是,我發瘋的時候好幾個菩薩就在我的旁邊;但是我的心卻在地獄中。
2011.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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