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518 心才會困住我們，身體都欲奔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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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了位朋友一起去看蔡明亮的『臉』，然後他說他再也不要上當了。

 

我是跟著大夥一起買套票的。其中除了兩張電影票外，還包括一包香得迷死人的岩磨咖啡粉，兩個用電影美封面包裝的茶包，五張劇情照的明信片，一張關於『臉』系列演講的入場卷。一整套才賣500元，我不加思索立刻掏錢跟進。

 

結果勒～

 

哈！

 

 

朋友在電影院中無聊到想證實：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別人的問題。

為何這樣的電影，被捧說成那樣：

世紀鉅作『臉』由台灣、法國、荷蘭、比利時及歐盟聯手華麗鉅獻，不僅是羅浮宮第一部典藏電影藝術品，也是歐盟影像首次投資的華語片，奠定台灣電影前所未有的的藝術地位及國際文化交流的重要里程碑。

 

他不停地四處張望，只見幾對戀人已經頭靠頭地不知睡到哪裡去了，還有一些年輕人兩眼茫然的和他一樣，你看我我看你好像彼此在找尋慰藉，以確認『不專心』不光是自己的問題。他說：要不是被請來看這電影，他早就給直接走出去了！

 

不過說實話，我已經好久沒有見著『電影看一半，就直接走人』式的抗議。一方面可能是蔡明亮也不是什麼新人，大家對他的電影早有定見，媒體與常民觀感的反差已不是什麼新鮮事，既然花錢來到電影院，一定多少都有心理準備；另一方面，可能是新一代的台灣人比較文明、有『民主素養』些，就算面對自己不認同的觀點，也還有雅量去傾聽。

 

還沒去看之前，已經有其他朋友告訴我說，他除了那些歌舞上場時醒來，其他時間他都忍不住地睡著了。還說他完全不知這片子到底拍來幹什麼？？！！

 

 

 

如果看電影，沒有所謂『懂不懂』的問題，那這事情會不會好解決些。就像聽音樂、欣賞畫、遊覽風景、欣賞建築，都不太需要『理解』什麼，那為何看戲看電影一定就要一個清楚的故事或明確的交代呢？

 

當那女主角一開使用黑膠帶貼窗戶時，我就忍不住向朋友開玩笑說：你猜這幕會不會等她將整個窗子全貼滿？結果，我猜錯了，因為那個貼滿還要等到更後面。當那隻鹿不小心也和我們觀眾一樣，搞不清楚林中畫面到底是實像還是鏡中虛像時，竟直接撞上那玻璃，讓許多人還是忍不住笑出來～

 

可能是年紀的緣故，在看電影前我真的忘了以往在看完蔡明亮電影後的不舒服。（雖然不舒服，我還是每部必看～）抑或，這次在『羅浮宮』的盛名加持下，以前的任何不愉快經驗都可以就此一筆勾消。然而就在影片進行時，那以往的『不舒服』印象，還是都一一回了頭。

 

 

 

如果可以用一個概念來統括一位藝術家的創作理念，那我以為蔡明亮的重點是：

生命荒謬的本質。

 

有一個主題一直在蔡明亮的電影重複出現，就是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情境。例如水龍頭壞掉漏水，結果越修越壞，到最後整個室內還淹起大水；例如女演員穿著厚重的戲服要爬上梯間，但戲服卻卡住，她費力使勁地拉，結果卻拉這裡掉那裡，沒完沒了。蔡明亮好像從來都不想解決他電影中提出的問題，他只負責提問，至於解決的事全留給觀眾自己努力去！

 

男主角跑到暗樹叢中去找同性求歡，正在爽快時手機卻響起，忍不了響煩去接卻沒接到，索性不接卻又一直響個不停，而最後接到時，竟是母親死亡的消息。這真是諷刺到家的一個畫面！但，人生的荒唐畫面又豈止這一個？

 

至於『臉』，片中有許多有臉沒臉、要臉不要臉的互辯關係，但最精彩的是最後那安排在冰庫中『美杜莎』極迷人又極淫蕩的三人舞蹈。愛與美與慾，為何總是靠邪惡與死亡這麼近？

 

女演員說：『你為什麼不敢正視我的臉，是因為你怕你會愛上我嗎？』

男導演依然無言以對…

 

你是否曾經愛上一張臉，卻在真實面對她時，不敢正眼以對？

你為何會情怯？我們的真情會害怕什麼嗎？

 

我想起友人在熱愛時對戀人的形容：

「捧在手中怕他碎了，含在口裏怕他化了」...

 

 

 

洋女人和母親的魂魄還能在同一個供桌上一起享用祭品，一個一派輕鬆愉快，一個靜靜吃等著來路。台灣導演和法國演員，一起在一隻鳥前，雖語言不通，卻能共數電影驕傲的美夢。

 

蔡明亮總是在自己編造的世界中反思，這是藝術最可貴的一種原創力。但不知是台灣電影業的消沈，還是導演個人的反骨性格所致，他的創作最後給人的印象，一直是悲觀到要人......氣絕！

 

然而，這次與洋人的合作，讓他有了一個新機會去挑侃去捉弄這種文化差異的矛盾現實，這反而大大地沖淡了他一直以來沈溺在生命矛盾邏輯的宿命中。因為新空氣，因為牢騷的對象全人類都一樣，誰也逃不過。當洋人美女在洋人美妙的公園景致中，竟對口唱著國語歌曲時，我們的樂、我們曾被受壓抑的種族情緒，在瞬間綻放出笑靨～

 

 

 

我向朋友解釋像蔡明亮的這種『意念』式的電影，不需要有個什麼合理或完整的劇情交代。但他反問，如果不需要什麼劇情，那又何必串成是一部電影？那就設計一堆橋段，分開來看好了！

 

他最後向我宣告，別再找他看蔡明亮的電影，

受一次就夠了！

 

 

 

 

電影好不好看，見仁見智，不用強求。

電影舒不舒服，有沒有產生認同，是不是有違期待，都影響著我們的觀感。

 

蔡明亮最後把這部電影獻給自己的母親，雖然電影中的母親是個可憐又可笑的中式鬼魂。但無論是自我嘲笑也好，自我憐憫也罷，我們自始至終都在生命萬象的矛盾挫折中，努力要認出自己的那張『臉』。

 

PS.

1.官網在此，有許多媒體的報導。

2.蔡明亮的部落格-阿亮日記，祝他一直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