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 阿嬤 我這樣幫你抓龍 你舒不舒服」
躺在床上 行動不便 已經不能言語的阿嬤
轉過身來
奮力的對我露出個微笑
嘴角的皺紋 像是漣漪般一個接著一個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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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還在考慮 要去台中工作 還是留在家裡這邊找」我高中麻吉說著
「可是你姐 住慣逢甲這個夜市大學
應該是不習慣留在鄉下吧」我質疑著
「對阿」麻吉若有所思
「我想你也住不慣鄉下 你以後一定會去都市發展」我繼續微笑的質疑著
「對阿 鄉下這麼落後」麻吉點點頭 然後喝一口他的飲料
「我們讀國貿的很好耶
你想 一般正常上班族哪有機會去出國度假呢
我們國貿 可以出國考察
飛機票 食宿都是公司出錢
考察之後剩下的時間
就是自己可以去度假 多好阿」麻吉興高采烈的說著
「好是好 但是出國工作
語言又不通
工作壓力很大耶」我有些不以為然
「幹你娘 哪個工作壓力不大
像我現在在當兵
每天都馬被人家譙
現在已經訓練到
那些垃圾長官對我噴口水大聲譙
我從左耳進 右耳就出了」麻吉打了我一下 操著他熟悉的國罵 對我說著
「左耳進 右耳出 左耳插進去 進進出出的抽插
然後右耳就中出了」我不改我的搞笑本性
「幹你娘 說你頭殼裝屎 真的裝屎耶」麻吉又打了我一下
我們又各自喝了一口飲料
我叫的是青茶 麻吉叫的也是青茶
只是我去冰去糖 麻吉的是半糖
他都笑我幹麻每次喝飲料都去冰
又不是女生月經來
「說正經的啦 你以後都不想去都市喔
是不是年輕人阿 有沒有LP阿
而且你有陣子不是對傳播很有興趣
傳播都馬只有北部有」換麻吉質問我了
「如果工作上有需要
當然還是會去台北 去城市
但我真的住不太慣城市 唉
你還記得嗎 上次去逢甲找你
一堆機車在我旁邊鑽來鑽去
超恐怖的」我說著
「哀優 到時候還是要去啦
現在在南部工作這麼難找
除非考上公職
否則到時候還是要摸著鼻子去北部啦」麻吉語重心長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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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知道表哥十月就要結婚嗎」我邊幫阿嬤拍背
突然想到什麼 轉頭過去問我媽
「小聲一點啦 不要讓阿嬤聽到難過」我媽趕緊轉成阿嬤聽不懂的國語
提醒著我
看來我碰到一個地雷了
於是我只好繼續對阿嬤露出一個微笑
繼續拍著他的背
「你表哥自從去台北做程式設計後
就很少有時間回來看你阿嬤
你們幾個孫子都是阿嬤從小騙（照顧的台語）到大
阿嬤看到外孫你都那麼高興了
更何況是看到內孫的你表哥」我媽繼續用國語說著
我從拍背轉而向阿嬤按摩手上的穴道
阿嬤因為長年臥病在床
整隻手骨瘦小而無力
必須小力按摩才能維持其血液的暢通
不過今天阿嬤神志似乎相當清楚
我按摩著她瘦小的手
她也會按一按我的手
代表她知道我正在幫她按摩
我想起了小時後
阿嬤也這樣的牽著我的手
走在泥濘的菜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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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啦 要不要去抓蟬」我的表哥高興的問我
「好阿」走就走 誰怕誰
細節我都忘記了
因為那時我只有四歲左右吧
因為父母白天要工作的關係
在阿嬤家長大的我
小學之前
就是整天跟著大我七八歲的表哥們到處跑
我們家就住在糖廠
你知道南部就是最擅長有糖廠這玩意
有一大片的花園 籃球場跟田園
這是我們的王國
小時後 表哥是我的神
各方面的神
投籃來講 每次投籃都超準的
年紀很小的我
怎麼努力都離籃框有一大截
然後….
然後我怎麼投都輸表哥
所以…
所以我…
所以我就坐在籃框下….
坐在籃框下大哭
很丟臉吧
現在經過那個過了二十幾年還站在那邊的籃框
好像還聽的到我那時的哭聲
最後
還是我的表哥
去旁邊的雜貨店買顆糖果
才止住我的哭聲
夕陽西下
表哥牽著我的手回家
我們踩著地上
自己的長長影子 笑鬧的走回家
五點還不到
很早吃飯的阿嬤已經煮好了一鍋菜等著我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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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好久的車才到台北
為了考台北縣所舉辦的假借教甄名義騙錢的鬼英語電腦檢定
我花了比報名費貴的車票錢來到台北
一下野雞車
表哥的車就停在車站旁等著我們
客氣的打聲招呼後
表哥的女朋友開始興高采烈的講起她們剛剛去吃下午茶的餐廳裝潢
我不太插的上話
只是覺得這個邊開車邊跟客戶講解程式問題的表哥
不知道是不是講了太多專業術語的關係
跟我小時後的印象 距離的有點遙遠 有些陌生
晚餐在一個百貨公司的泰式酸辣餐廳解決
嘖嘖 好酸喔
不過還好我愛吃酸 哈
然後表哥提議要去買春水堂的飲料
於是我們就走過百貨公司一條長長卻人煙稀少的走廊
突然表哥一個健步來搭住我的肩
「home仔 你真的越長越高了
想當初我還笑你矮 投籃投不到耶」
我轉頭看看一百七十整的表哥
突然看到專櫃倒影我們兩個的合影
表哥搭著我的肩膀 搭的還蠻辛苦的
我突然不知道該回些什麼
場面一陣尷尬
我不知道要講什麼
於是客氣的說：「謝謝今天的請客啦 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表哥豪爽的回說：「不好意思什麼啦 都是自己的弟弟阿
你來台北的這幾天我包了啦」
突然我想起小時後
我跟表哥
在阿嬤家一起吃飯打鬧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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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的阿嬤
手很巧
什麼料理都難不倒她
肉粽、紅龜粿、油飯….
小小的廚房總是飄來香味
我們糖廠那個村落
每一家到吃飯時間都會飄來陣陣香味
代表著那個年代的婦女
每個手藝都是十分高超
很道地的阿嬤味
那是一種記憶中的味道
我記憶中的味道
混著廚房的香味 混著稻田的香味
混著糖廠冬天開工時的甘蔗香味
如果有在冬天去過糖廠的人就知道
冬天正好是糖廠開工的時節(甘蔗冬天盛產嗎?)
而糖廠開工時
高高的煙囪會飄出白白的煙
有別於一般工廠的臭味
這種味道
真的有股甜甜的味道
或許這就是帶著糖味的回憶吧
我就是這樣長大的
這個小村子 阿嬤家中的一切一切
都是我記憶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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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濃厚的糞臭味撲鼻而來…
媽媽幫不能動彈的阿嬤換了一下尿布
醫院的藥水味很濃
我看了看鄰近這幾床的病人
有的不斷發出喘息的聲音
有的因為疼痛而發出痾痾啊啊的聲音
長時間待在這裡
沒病也會變有病吧
阿嬤因為久躺在床
背部的瘡傳來一股臭味
曾幾何時
關於阿嬤的味道
居然成為藥水味+糞臭味+褥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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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你這房子月租多少阿」
「月租兩萬五阿 房東說如果我要買的話
他要算我五百多萬就好 但是我嫌太貴了啦」
「這樣月租要兩萬五？
我以前大學 跟同學合租一層樓比這個大
月租才七千耶
怎麼要兩萬五阿」
「拜託 這裡是台北耶」我表哥敲了我一下頭
我看了看
附近蓋滿了高樓大廈
又擠了這麼多的人
我想我以後雖然能在都市工作
但應該隔一段時間就要去郊外充電一下
否則
沒病也會有病吧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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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線了嗎？不好意思 我會立刻過去修理」表哥的手機響起
似乎是他工作的線路有了些狀況
「馬的 周日也給我出狀況」表哥捶了一下方向盤
「哥 不然你放我們到這邊 我們自己坐捷運過去客運總站好了」
「不行啦 新的客運總站你們沒去過 更何況捷運離客運總站還有些距離
沒關係啦 我送你們過去」
「可是…你的線路不是有狀況嗎」我有些擔心的問著
「沒差啦 發生在週日沒關係
如果是在週一上班日 那才糟糕」表哥一派輕鬆的說著
……….
很快的
客運總站到了
我告別了表哥
也告別了台北
回家的客運上
我突然看到了孫燕姿的mv「天黑黑」
我很早之前就很喜歡這首歌
好像也曾經在新聞台上講過
不過這時聽著天黑黑
很多畫面都跑了出來
只是有時會分不清楚
是小時後的畫面
還是現在的畫面
…
…
以後的畫面 又會是怎樣呢？
天黑黑
作詞：廖瑩如/April 作曲：李思菘
我的小時候 吵鬧任性的時侯 我的外婆 總會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後 姥姥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像這樣唱的
天黑黑 欲落雨 天黑黑 黑黑 離開小時候
有了自己的生活 新鮮的歌 新鮮的念頭 任性和衝動
無法控制的時候 我忘記 還有這樣的歌
天黑黑 欲落雨 天黑黑 黑黑
*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 我以為
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橫衝直撞被誤解被騙
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後 總有殘缺 我走在 每天必須面對的分岔路
我懷念 過去單純美好的小幸福 愛總是讓人哭 讓人覺得不滿足
天空很大卻看不清楚 好孤獨
repeat *
天黑的時候 我又想起那首歌
突然期待 下起安靜的雨 原來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給我聽
下起雨 也要勇敢前進…. 我相信
一切都會平息 我現在 好想回家去 天黑黑 欲落雨 天黑黑 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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