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鄭智仁他們進行修復工程當時,因縣府高層配合國際會議召開,為求施工急速,木工施作部分並未能再細膩講究,致使新修好的屋內如在門窗開關上難免帶來一些吵雜,存著一些小缺失;期間他們在修繕中的二坡頂民居的簷邊側牆,塑上一道人字形線角,並刷上白漆,當時也讓當地人士產生異見,後來鄭智仁將它們與原貌未修的古厝做比對,加上當地具有古厝修建資歷的耆老印證,才發現村內早期許多古厝都留有白色線角,只是漆色隨著日久斑駁褪去。
鄭智仁的同窗好友接棒城鄉工作室後,對芹壁聚落來說某些程度上是個災難。後來雖然我與他漸為熟識,但基本上他較為主觀,芹壁在修繕過程中已有較大幅度的改變,他和建築師引進了台中旅店的奢浮式或仿日式風格;其中就外觀上來看,最離譜的是在當時南邊山的名為「玉溪學堂」的古厝一樓,向海與朝聚落面的二處石牆遭到移除,改換成鋼架與兩大塊面玻璃,明顯違反的所謂的「一級修繕」精神與原則,在地方社會上泛起一片譁然。曾經碩士論文以《馬祖芹壁聚落之形成與空間特質研究》為題的芹壁子弟陳智仁有一次返鄉,彼此在牛角有一番小聊,言談間他難掩對芹壁修繕工程感到失望,回台後發表一篇〈搶救芹壁人心中的芹壁聚落〉的文章,呼籲重視公部門維護與改善。
如果,芹壁只以進行觀光餐旅模式為滿足,不免流於膚淺。幾年前,在芹壁委外進行「邊城饗宴」這種一閃而逝的巨額消耗性活動,也無助於芹壁的整體發展與提升。過去,第一波藝術家進駐芹壁,媒體記者開始湧進,讓它打響知名度,曾經我和兩三位耆老聊及此事時,看盡世態炎涼的他們,似乎有先見之明,覺得過海而來的文藝人士來去匆匆,滿足了各自的創作目的,完成作品後旋即來開,不會再關注芹壁了。其實,後來各種形式的訪客,不也像候鳥一般嗎?
芹壁,已不只是北竿的芹壁,隨著關注的眼神日增,現今成為了國人的芹壁!
做為馬祖傳統聚落的象徵,或者說是國內閩東建築的載體。芹壁整個聚落的規畫與永續發展,其實還有不少未竟之業。我最近一趟的行程,發現芹壁距離當初鄭智仁等人修繕歷程,整體來說似乎並未有太大的進展與突破。
當年我們所醉心、所談論的「聚落保存」,強調整合性的保存,把所謂的人、文、產、地、景存留下來。但現階段芹壁的住戶屈指可數,現有的商業規模很難讓在台的原籍住戶回流,結構性的問題一時雖很難改變,但對於充實芹壁既有的人文與歷史措施上,地區仍做的太少。
我想外人來芹壁,馬祖所提供的不應只是獵鏡賞景、玩水划船,看古厝標語、看硬殼而已,對於當地的住戶來說,芹壁的發展也不該只局限在扛乩信仰層面。芹壁有他的歷史軌跡和聚落紋理,清末時,先民利用灣澳地形發展聚落,岩礁烏龜島與芹壁村名的由來,國軍進駐後的石牆上戰地殘跡,海盜屋一度被充作當地的學校,過去的老商行「德順號」泥塑招牌等等,也都有特定的時代意義。
幾年前我們曾討論到,地方社團在芹壁可另行安排古厝辦理所謂的外地藝術家進駐,不過對於深具歷史意義的海盜屋本身,應透過承租方式,可在不大規模影響內部設施之下,希望將闢成小型的村史展館。將芹壁鶴上陳家的家族移居歷史、支系源流,村內早期的生活方式演進,清末民初、抗戰與戒嚴時期的南邊山、北邊山、中路、上面山、三間排等各區段民居簇群如何鋪展和連結,透過圖面上做詳實的呈現,以及最核心的海盜屋築砌過程、建築特色及主人陳忠平的事蹟介紹…
隨著時光的流轉,曾經關懷芹壁的人們,現在還存留幾分熱情與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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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小說《百年孤寂》的馬康多小鎮,卡爾維諾筆下的無數「看不見的城市」,前年的麗江之行,去年走在西班牙托雷多的山城路上,最近觀看央視〈新絲綢之路〉紀錄片的樓蘭、龜茲等西域古城邦,在不同時間裡、某種程度上都讓我不禁聯想到了芹壁。
時節如流,歲月不居,風雨之夜,便乘興寫下了這篇文字。
◎寫於2008.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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