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陽光便會衰弱的體質,但仍能在月光下閃耀著自身的才能。
寸步不離的油紙傘、矯健又武功高強的傭兵種族,正是夜兔。
與地球人外表沒什麼差異的我們,卻擁有著比任何一個星球上的人更具有的強大力量。然而,就是擁有了這股力量,容易鬼迷心竅、亂了本性;眼中沒有了同胞們的互助,只有殘殺,到死都要戰鬥的天性,『只要有夜兔族在的地方,那個地方就會變成血腥的戰場』有這麼一說。
作為天人的我們,有機會遨遊這廣大的宇宙的話,那麼就並不是只是做這些事才能度過這一生;做些像是能增廣見聞以及幫助弱小這類有意義的事而不甘被束縛在純粹擁有優越戰鬥能力的被詛咒的一族......突破血統的方式是有很多的。
然而最重要的,還是要看自身那份心意,有意走往那個方向,就向前進吧,這也不過是阿拉給你們倆的建議罷了。
「不過神威,阿拉覺得你以後會禿頭的,相信阿拉吧。」
綁著一條黑長辮子頭、身著中華服的男人對著各坐在他兩邊的孩子們說道,接著忽然語重心長的口吻對著他的兒子說。年紀太輕的他們聽到這話從原本的肅然變成了一股微妙的沉默。
「......咦,耳朵忽然不好使了,前面說的那是什麼我好像不記得了喔。」橘紅髮綁著與父親一樣辮子的男孩微笑著回道,搔了搔臉頰。
「不瞞你們說,阿拉最近發現阿拉的頭頂部分開始有了稀疏現象,而且又聽說禿頭是會遺傳的......所以神威,你會禿頭的。」星海坊主再次慎重地說道,還帶著堅定的眼神。
「這次竟然變成肯定句了嗎?誰想跟你這混蛋一樣啊。」
「爸比,大哥會變成禿頭,那我也會嗎啊嚕?」與兄長同髮色的包包頭女孩問道。
「死丫頭,為什麼連妳也肯定句?那麼篤定我以後是禿頭嗎?」
「放心好了,神樂妳以後一定會是像妳媽咪一樣,是名清麗脫俗的大美人喔,禿頭的命就由咱男生來代代相傳就好,女孩子只要漂漂亮亮的健康長大。」
「禿頭你自己一個人去發揚光大,不要拖你兒子下水。」雖然嘴上在吐槽著,但神威仍然是面帶微笑,只是嘴角有點抽搐。最後他像是要轉回正題似地意味深長道:「關於剛才老頭你所講的,我好像有點不太懂其中的意思呢。」
「就是禿頭啊,會沒頭髮的,就像一塊草原被火燒過後那樣子。」
「不,才不是問你那個,那個話題到底要持續多久。」
「大哥你放心啊嚕,等我留長髮可以分你一些喔。」
「分我什麼啊,不要逼我喔,我真的會當場弒親的喔。」
「......強者生存,弱者只有被強者給毀滅的下場。」神威緩緩說道,面容上掛著的笑無法猜透他的心態:「我認為這就是我該走的路了,你認為呢。」
星海坊主聽到自己年紀不超過十來歲的兒子這麼說,嘆了口氣:「跟在夜王鳳仙那種傢伙的身邊果然受到影響了嗎,神威。」
「唉?這完全是我的意志,跟鳳仙老大無關的。」神威愉快地回應道,原來的笑意又更深了幾分,「雖然說,武功什麼的確實是他傳授給我,但是我總有一天還是會殺了他的。如果我不殺了他,我就無法證明自己了。」
「突然就這麼把你的野心告訴阿拉不太好吧,想以自己的師父做為強勁的對手是情有可原,到了要殺掉的地步其實還能說得通......不過阿拉認為,你的慾望可不只這樣子吧。」星海坊主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嚴厲,看著他那皮笑肉不笑的兒子。
「哈哈,你說呢,我可是很強的喔。把弱者消滅讓強者生存是我的目標啊。」
「爸比、大哥,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啊嚕?」神樂的小手拉了拉她父親的衣角,疑惑地問道。
看著女兒仍有這個年紀特有的單純,星海坊主在心中嘆了口氣,苦笑著伸出手摸了摸小神樂的頭。她歪著頭看著她皺著眉的爸爸,又看往自家大哥一派的微笑,實在不能理解現在的氣氛。
「好了,是時候該回去了,你們的媽媽還在家休息著呢!」星海坊主驀地這麼對他的兒女們說道,一下子就把兩人給拉了起來,準備帶這對個性截然不同的小兄妹回家。
走在路上,星海坊主墊在後頭,在最前面的是神威和神樂,瞧那兩個傢伙不知講到了什麼還是觸犯誰的地雷,竟然開始互毆起來。神樂的矮個頭要對上兄長還嫌吃力了些,神威倒是沒把妹妹放在眼裡似地閃躲攻擊,偶而來個出奇不意的一拳。夜兔族生性好戰,做為大人的他沒有要阻止的意念,也明白神威不會對武力尚弱的妹妹神樂動真格。
此時,無意間往四周望了望這寂寥又沒有一年四季的夜兔星,星海坊主沒想過要在這土生土長的地方產生什麼正面思想,他只想往宇宙闖蕩,盡自己所能地去消滅掉妨礙秩序的傢伙。又想起神威所說的話,適者生存,弱肉強食。
對這裡的地形和傳統來說,他說的話再貼切不過吧,或許只有他才能有辦法喚醒夜兔的本能,想起夜兔的存在價值。
......不,夜兔所被賦予的使命,終究還是要由自己去摸索的。
*
陰暗細雨持續下著。
一場腥風血雨的戰鬥看來快有了結果。
遠遠站在一旁不敢靠近這殘酷爭鬥的小女孩,一臉快要哭出來似地看著對打的兩人。
那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父親和大哥,她的家人。
早已激烈對戰了好一陣子,星海坊主看來尚有餘力,微微喘息著,已被自己兒子打掉的左手臂所流出的血早已乾掉,重新整好的武打姿勢和紙傘隨時都能再進行下一波攻擊。
相比之下,正值年輕氣盛的神威卻倒在血泊中,勉強抬起頭看著他該死的父親,即使身體被打到幾乎動彈不得,因殺戮而猙獰的表情從來沒有緩和下來。
正當對戰又要開始走向新的趨勢──
「住、住手啊────!!」
神樂心一急,丟下了手中的傘,不顧接下來可能在一瞬間就發生的血戰,趕緊跑上前阻止殺氣騰騰的父親,抱著他的大腿。「神、神樂?!」
「......」神威也看到了這一幕,微爭著水藍色的大眼。
「爸比不要再打了,大哥會死掉的!求求你!」眼淚因不明所以的紛爭而悲傷地流了下來,神樂小小的身體顫抖著,緊抓著父親的腳不讓他再有動作,「還有大哥也是,為什麼你們突然打起來了嘛......不要死,我不要你們死......」
「......」
看到寶貝女兒如此哭訴,愛女心切的他也只能放下了拳頭。突然,默默地,頭也不回地走掉,看來沒有要再留什麼話對那早已被力量什麼的給蒙蔽雙眼的兒子好說。
看星海坊主離去的背影,神樂轉過身,想要走過去扶神威一把。
「......不要過來。」
「......咦?」神樂疑惑地站住腳步,擔心地說:「可是大哥你......」
神威慢慢地支撐起重傷的身子,吐了好幾口血,全身血跡斑斑的模樣讓人怵目驚心,頭微低著看不清楚他現在的表情,只聽到幾句低沉的喃喃:「......唉,只打掉左手臂嗎,老頭真的是還挺厲害的。如果再繼續下去的話我可能也不一定會贏吧。」
「大哥......」神樂看著她那思緒不知正飄往哪的兄長,自己雖年紀小,但也能明白了現在兄長這樣的氛圍下隨便靠過去是很危險的。
「我這條命可不是妳救回來的喔,相反的我還得要氣妳這樣隨便干預夜兔間的戰鬥呢。」
神威抬起頭來,口氣上是這麼說卻仍掛著他的招牌笑容。儘管身上多處重傷卻仍以輕快的姿態,他將沾滿著鮮血的手放在下巴,一副打量的樣子:「不過仔細想想,我的妹妹這麼弱小又不成器,敢跑出來干涉我和老頭的對決也真是勇氣可嘉。」
「我才不是因為勇敢才跑出來的,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和爸比再這樣繼續爭鬥下去!」神樂站在不遠處喊道,雨水和臉上的淚水混雜一起,「我們、我們是家人啊!為什麼家人還要這樣子打打殺殺的呢?!這跟一般的對打練習根本不一樣......」
「.喂喂,如果妳沒有說後面這些話,我可能還會認為妳這樣的弱者蠻有潛力的說。」神威不以為然地回道,「家人?妳好像還不知道我這次攻擊老頭的目的吧?」
「目的......?」
「啊,這個嘛,要講給妳這樣的小孩聽還真是麻煩,」搔了搔橘紅色髮,微笑著說道:「這樣好了,我簡單來說吧,我要離開這裡了。」
......也未免太簡潔扼要。
「離開?大哥要去哪裡?」可能以為只是純粹出門,神樂好奇地問。可是這跟大哥和爸比打架有什麼關係呢?
「就說要解釋是很麻煩的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沒什麼認真回答神樂,一貫隨性態度,突然神威拿起地上的紅傘撐了開來,轉過了身說道:「神樂,你要好好照顧媽媽喔,妳以後也要走上妳自己的路讓自己變得更強。」
「咦?什麼?」感覺氣氛不太對勁,「大哥,你要離開這個星球嗎?」
「怎麼,懷疑嗎?」神威回過頭笑著說道,「妳想阻止我?」
「不、不要走!大哥,你明明知道,你這次和爸比打鬥的事,還有媽咪的病......唔!」
神樂話未說完,被穿著支那服的身影給迅速閃過,腹部遭重擊,幼小的身軀倒了下來。
神威緊握著尚有餘力的右拳,像是已經阻止了什麼似的,回過頭看著被自己打昏的妹妹。
這個笨蛋妹妹還真是不了解哥哥的苦心啊,沒關係,說不定幾年後妳再大一點就會想明白了。雖然說,要走什麼樣的路的確是要看個人,這是他唯一可以相信星海坊主,也是方才對打過的父親的話。
再次邁開腳步離開這裡想找個地方歇息,決定待血流乾、傷口恢復後再出發。留下了倒在地的唯一妹妹神樂。
下定決心要走上修羅道。
一個強者不會被無聊情感所束縛。
不再需要那樣的東西了。不會留戀,不會猶豫。
*
不知是過了多久後,兩名撐著紅傘的人影站在夜兔星上的某高處。
說是要趁著工作空檔來這裡查看一下,咱們宇宙海盜「春雨」第七師團團長還真是隨性的男人。
現在是和當時跟星海坊主打鬥一樣的壞天氣,由上往下看去的這一片家鄉,即使沒有任何眷戀,目光卻能在某棟房子停留,站在橘紅髮辮子少年旁,批著件厚重風衣的男人大概知道老大在想什麼,平淡地問了句。
「團長,這次回來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啊,只是想回來看看有沒有更值得我去殺掉的人。」神威回答道,面帶微笑著。
「想探望同族沒什麼不好說的,我偶爾也會想要回來看看的。」阿伏兔這番話不知隱藏什麼用意,而後看向神威暗示性道:「聽說今天是團長母親的出殯日?」
「阿伏兔,你消息什麼時候掌握這麼靈通的啊?你以為我是為了這種日子而特地跑回來的嗎?」神威聳聳肩說著,臉上的表情依舊沒什麼變。
「誰知道呢?我們家團長一向最隨心所欲,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幹麼。」斜睨了神威一眼,口氣有些諷刺。
「哈哈,我真的那麼隨心所欲嗎,不過......」神威摀著後腦勺笑著說道,原來笑瞇著的眼睛張了開來,「你說的好像是真的吧。」
「......唉。」阿伏兔見自家老大還是不怎麼表露心態,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看起來沒什麼好選擇的,你就乾脆下去看看吧,只有今天而已,以後可沒有這種機會了。」
「什麼?下去看看?是要去看什麼啊?這裡可沒有山珍海味喔~」
「......團長你也真是夠難搞的,當然是去見你的母親啊,家人不就是要團聚嗎。」
「唉呀,你是從哪聽來所謂的家人就是要團聚的說法?」神威依然是輕鬆愉悅的口氣應道,「我都不知道你是這麼看重這種事情的人呢,阿伏兔。」
「我也都不知道團長你是個會對母親的死有所愧疚的人呢。」阿伏兔面無表情地反擊道。像是早已看透了對方的心思。
「......」
這回沒有再有任何的應答語,神威選擇默默地凝視著那自家的方向,雨使視線一片霧濛濛,水藍色的雙眼早已看不到任何東西,卻仍能感覺到心中似乎有了什麼。封存已久的情感應該不再被發掘,從離開這星球那一天發誓,再也不將他們當作家人......
是啊,才不覺得悲傷,他甚至連這兩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
過去的那些日子,他正在一併連同他一直以來所挑戰的強者們抹滅掉,就像一記手刀將對方的腦袋給劈開那樣,相當俐落的解決......
但是最後發現,回憶終究是阻塞在腦海中煩人的東西。
就像這又忽然一陣灰濛濛的大雨,卻仍洗刷不掉傭兵種族身上特有的血腥味。
驀然地轉過身,重新拿穩了手中的紅傘。
真是的我這是怎麼了,連個傘都抓不好。
「團長?」
「該走囉,阿伏兔。」神威微偏著頭對部下說道,原來一貫的笑容在這時看來像是已被定形住似的。「雨好像越來越大,就算撐傘全身還是都被淋濕了呢。」
「......是。」
看到神威又再次轉過頭去,自顧自地往回走,阿伏兔只得按照命令跟上,內心又不免嘆氣。現在他們所跟隨的這個男人,真的是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同時也是個心放在哪裡都不會去好好確認的傢伙哪。
END
難得這次的標題沒有那麼長
偶爾也會想走正常一點的風格
不過前面還是有一點小惡搞
第一次寫到神威大哥
"二三事"的意思通常都是指過去不太重要的事情
是說我亂用這個詞了(喂
中秋節配夜兔,感覺還挺不錯的
在這裡祝各位中秋節快樂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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