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最近二年有多次前往三叉向陽嘉明湖登山活動經驗,也於與山友閒聊過程中及相關文獻搜巡得知64年前之美軍飛機墜機及搜救造成嚴重山難事件,稱為三叉山事件。後來數十年間陸續發生幾件離奇山難事件,增添此山區神秘與哀戚,更有山友事後於閒聊中反應有半夜壓床現象。希望這編轉載整理事件說明中,讓更多山友清楚當年的悲劇,向這些犧牲者致敬憑弔、也可了解見證這段歷史。讓有天使的眼淚美譽稱號之嘉明湖再群山圍遶的雄壯、三叉草原覆蓋的溫柔、駱絡繹不絕山客的喜悅。天使不再寂寞,而是捨不得人間的多情,念念家國,倒淌成湖的熱淚。
以下文章節錄自登山補給站網路資料及所轉載2000年東台灣鄉土文化學術研討會:『日治時期關山地方之地域社會與警察官空間』相關文件並加以整理後分享山友,希望藉此了解該山區曾經發生轟動之新聞事件,清楚登山的淺在危險,建立安全登山意識及行動。相關資料就如下整理文章分享了
西元一九四五年,一個關鍵性的年代。 八月十五日 日本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而結束了太平洋戰爭。然而,同樣是一個難於忘懷的年代,對台東關山地區而言。這一年九月間,有三個颱風連續侵襲東臺灣的關山地方﹔其中, 九月三十日 發生於呂宋島東方海上、從恆春大武之間登陸的超大型颱風,為關山地方的百姓帶來一段鮮為世人所知,卻又傷痛無比的跨國救難事件。
九月十五日
太平洋戰爭結束剛滿一個月,即昭和二十年(1945),在當時尚未開闢南橫年代,距霧鹿徒步三日行程的中央山脈三叉山( 3,496公尺)附近一帶,有一架美國軍機墜毀。鑑於事態嚴重,臺灣總督府告知美國軍方,請求處置方針。美方初步決定組團赴臺東失事現場,但在末抵達前,委請日本憲兵隊和臺東廳警務課先行尋找屍體,以便美軍前往山上處理。臺東廳警務課接獲指示後,立即命令關山郡組成搜索隊,隊員包括警官二名、憲兵三名,以及布農壯丁三名等共計八名,為美軍收屍最先組成的第一陣搜索隊。於九月十七日在霧鹿駐在所集合。
九月十八日
第一陣搜索隊。於九月十七日在霧鹿駐在所集合,九月十八日清晨即出發入山前往中央山脈南段三叉山一帶。於途中露宿二夜,才於第三日,即九月二十日登上中央山脈稜線,抵達三叉山東北方約六公里的墜機現場。搜索隊抵達現場後發現,美國軍機撞毀在一處天然水池邊﹔飛機殘骸則四處飛散,而機上乘客亦無一完屍,屍塊掉落各處。搜索隊於搭建暫時棲身的草寮後,即展開移交給美軍前的各種準備工作如﹕尋找飛機殘骸,收拾乘員屍塊等。當各項工作積極展開之際,又獲山下美方變更計畫的指示,委請就地鄭重埋葬。搜索隊即決定改以基督教葬儀收埋死者。因需要棺木﹔山上既無合適的木料,亦無裁製棺木的工具及人數不足,只好請求派人搬運必要的材料上山。乃於九月二十五日,挑選年輕力壯的壯丁七十名,加上警官二名、警手二名、憲兵隊十五名,共計八十九名,組成第二陣搜索隊。
九月二十五日
第二陣搜索隊,由於人數眾多,搜索隊叉分為若干班,沿關山理番道路前進抵達(霧鹿),大隊繼續沿關山越道路前進,經天龍吊橋、利稻、馬典古魯(摩天),而於九月二十八日傍晚抵達標高約 1,700公尺(吉木)過夜。
九月二十九日
晨,自吉木出發後不久,即離開關山越道路,循獵徑前進。由於路徑狹小、曲折,加上雜草叢生、行進困難,隊伍開始拉長,而斷裂成三個團隊。
走在最前面的是手腳敏捷又隨身帶有乾糧的德高班寮和雷公火阿美人,走在中間的是日籍憲兵、巡查、部份平埔人和漢人,殿後的則以德高班寮的漢人和水井仔平埔人為主。當日三隊皆於布農獵人利用檜樹皮(或說松羅樹皮)搭建小獵屋附近紮營露宿。據說當夜氣溫極低,只好縮身於臨時挖掘有如散兵坑的小洞坑熬到天亮。
九月三十日
第二陣後隊發現巡查隊長,難耐夜寒,凍死於坑洞中。六時許,天上已飄著小雨,每人分食少許食物後,隨即出發。一路走來,隊員始終注意山區環境的變化,天際雲層不斷加厚,雨勢逐漸增強,天氣已明顯變壞,即使不是颱風,也有豪雨來襲之虞。班長劉金主和隊員邊走邊商量,最後決定暫時撤離,等待天氣好轉再做打算,於是立即回頭。集體下山撤回吉木。回程時,風雨大作﹔隊員不得已紛紛拋棄手中木枋,加速逃命﹔返抵吉木時已天黑,個個全身溼透,但駐在所內備有充足的木炭,以供升火煮食取暖。來自德高班寮的漢人和水井仔平埔人,就這樣集體逃過一劫。
第二陣中隊晨起,雖見天色不佳,仍舊冒險向失事地點挺進。午後,眼見嶺下風起雲湧,濃雲伴風雨襲來,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然而,下山折回,為時已遲﹔剛好下方河谷是新武呂溪的源頭,有一片茂密的檜木樹林。於是全體隊員,當晚就躲在樹林下,勉強升火煮食,並以木枋和毛毯阻擋陣陣豪雨侵襲。儘管如此,還是人人全身濕透,在檜木林中熬過風狂雨驟、天搖地動的一夜。
第二陣前隊都是阿美人,由於山區適應能力強,沿途無須埋鍋做飯,可以連續強行,迅速挺進。因此,事實上,到二十九日黃昏時,前隊已有少數幾人趕抵現場,其餘則在遍布草叢,距現場不及半日行程的地方露宿。
三十日晨起後,前隊落後的隊員於中午前陸續抵達目的地,與搜索隊會合。搜索隊一行八名,在中央山脈的失事現場等待了七、人天,終於盼到關山庄阿美人將木枋送到山上,然而卻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終於有材料為美軍收屍埋葬,憂的則是前隊送到的木枋為數有限,不足所需﹔而更讓隊長城戶擔心的是,知道天氣即將轉變,暴風雨即將來臨。而工作已完成大半,只剩收屍埋葬,若此時立即撤離,恐留下招致美方怨言的禍根。因此,決定更換部份隊員後留下第一陣搜索隊,利用送到的木枋,繼續未完的工作,並下令第二陣前隊立即撤離。
十月一日
第一陣搜索隊,全隊拼命趕工,用完最後一片木枋後,才開始準備撤離。然而為時已晚,山頂上已狂風怒號,並降下大量冰雹。第一陣的隊員個個遍體鱗傷,全身冷濕。下山途中,既要抵擋陣陣強風,又得在荒山野谷問尋找脫困的小徑。大概到了黃昏時刻,才在樹林邊找到一間布農獵人臨時搭蓋草寮小屋作為夜間棲身之用。然而,夜愈深、風愈緊、雨愈大,加上飢寒交迫,疲憊不堪,不久就將城戶搜索隊沖散,由於體力不支,最後紛紛倒地身亡,棄屍荒山野谷。隊長城戶八十八亦在風雨中,體力耗盡氣絕身亡。全隊生還抵達吉木者,唯憲兵曹長後山定一名而已。
第二陣前隊在午後撤離失事現場後,一行本想循原路折返,然而稜線上已雲霧瀰漫,伸手難見五指,不久即迷失方向。傍晚時,颱風接近,風狂雨驟,隊友星散,各自尋找棲身露宿的地點。然而,稜線標高近三千公尺,芒草遍布,既找不到樹林足以暫避強風,叉無上山時攜帶的木枋可略擋驟雨,最後只能以身體緊貼裸露的岩塊,在強風吹襲、豪雨淋洗下,渡過漫漫長夜。經一夜強風豪雨吹襲後,隊友星散。早晨山上濃霧密佈,難辨東西﹔雖然風勢逐漸轉弱,但大雨依然如注。星散在稜線上的隊員,只能拖著經一夜風雨摧殘疲憊不堪的身軀,各自在濃霧中尋找獵徑,摸索下山。沿途體力不支倒地氣絕者,所在多有。活存者,則部份返抵獵屋,在屋中升火取暖過夜。然而,還是有人熬不過風寒,而捨命於獵屋之中
第二陣後隊滯留吉木,等待隊友折返,並將山上隊員可能遇難的消息,儘快向山下傳報。
第二陣中隊,在風勢漸弱後,集體自坑谷檜樹林中沿獵徑撤回。但有部份隊員,難耐夜寒體力不支,命喪黃泉,屍體散落各處。擔任領隊的日籍憲兵,亦因嚴重凍傷,中途死亡。活存的隊員,於傍晚時陸續返抵吉木。
十月二日,
後隊和中隊活存者,除留下班長收拾殘局外,允許下山。然而據說,班長數人,歷經一番生死折騰,心身皆疲,隨後亦紛紛離開,只留二名聽候進一步指示。下山的隊員,一日間即奔回新武路。關山庄役場,獲知搜索隊員死傷慘重,而活存者已開始撤退下山,乃發動庄民,臨時以竹竿和麻袋做成擔架,前來(海端)驛協助與照顧歷險歸來的人員。
傷亡慘重的第二陣前隊,不及半數的活存者,於同日早上自獵屋撤回吉木,並留在駐在所休息和過夜。而幾乎全滅的第一陣唯一生還者憲兵曹長後出定,亦攜帶警部補城戶八十八臨終時託其交給美方的書類和物品,安全脫困,同日返抵霧鹿駐在所。
十月三日
前隊自吉木下山,下午時分抵達霧鹿﹔家屬聞訊,紛紛冒險前來守候。得能重逢者,固然於哀痛中有幾許的喜悅,但有親人亡故的家屬,淒厲哀怨的哭聲,卻在這一天響遍整個新武呂溪流域的山谷。
第三陣搜索隊入山
九月三十日,當歷年罕見的超大型颱風從大武與恆春之間登陸,行徑怪異地掃過臺灣島時,關山庄民就開始擔心入山為美軍收屍之搜索隊的安危。 十月一日 ,接獲山上傳來第一陣和第二陣可能遭難的消息後,關山郡警察課立即緊急召集四十五名警察,配合憲兵隊,同心協力,設法營救。然而,暴風雨連續三日肆虐,不僅全島交通斷絕、通訊網癱瘓,關山地方也同樣大小溪流山洪暴漲﹔雖然組成救援隊,但除了不斷以箭傳遞山上、山下的信息外,大隊人馬根本無法抵達現場,只能坐望風停雨竭,天氣放睛,才能有所行動。颱風離境,山洪逐漸消退。
十月五日
由於不忍眾多搜索隊員暴屍荒山野谷,關山郡再度組成第三陣搜索隊,隊員人數不詳,沿途搜尋死亡者,一一剁下手掌,屍體就地收埋。剁下的手掌,則攜至飛機失事地點火化,骨灰裝入四方形小木盒,送至關山郡役所。
途中,在一棵大樹下,發現三名出身雷公火社的阿美人屍體,一隻疲憊不堪的黑狗,伏地守護氣絕多時的主人。當搜索隊員來到時,黑狗哀求的眼神和低沉的悲鳴,讓見者無不動容。收埋主人妥當,並經餵食後,黑狗依依不捨消失在樹林中﹔
十月十二日,臺東廳警務課為犧牲者舉行公祭,骨灰則於當天由家屬領回。公祭前夕,那一隻在山上守護主人的黑狗,從橫跨卑南大溪河床通向雷公火社的路徑,一拐一拐、低聲哀吠,有如向村民訴說冤屈般地返抵家園。
第三陣搜索隊抵達飛機失事現場時,發現大部份美軍屍體因缺乏材料,並未收埋。於是派遣一名同行警察,前往利稻,召集十餘名布農人壯丁攜帶工具上山,就谷中樹林取材,裁製成棺木收屍。同時,選擇水池邊,一字排開鄭重埋葬,墳前則按指示豎立木製十字架,而完成第一陣城戶搜索隊末竟的任務。
十月中旬,憲兵曹長後山定出走攜帶城戶臨終轉交的收屍報告書、遇難者軍籍號碼牌,以及遺物等下山,面交前來臺東的美軍派遣隊長。美方除為搜索隊犧牲二十六條尊貴的生命而深表哀悼外,並說明這上架失事軍機,係載運自菲律賓日軍俘虜營釋放的軍官(最高階為少將)返國。而遇難犧牲的人數,據說跟關山郡日警二名、日憲兵七名、阿美十二名、福佬一名、客家一名、平埔一名、布農一名、卑南一名,共計二十六名,正好相等。美軍派遣隊離開時,曾經表示﹕三年後將再派人前來收拾美軍遇難者遺骸,而對犧牲者應該會有所表示。然而,由於日本戰敗,警察機關隨著解體,整個事件就隨公祭而正式落幕。從此以後,一切的苦難皆由家屬獨自承擔,而關山庄民人道援助的義行,亦僅在鄉野之間,輾轉相傳。隨著活存者的相繼凋零,事件始末逐漸模糊,事蹟亦逐漸為人淡忘,獨留五十二名中、日、美三國死者的幽靈,飄盪於中央山脈新武路溪流域的山谷中。
三叉山事件的省思
長久以來,岳界即有嘉明湖鬧鬼的傳說,與1945年 9月美軍飛機失事的「三叉山事件」有關,但後來經過田野調查訪談,讓當年那段慘痛的搜救史重現,不僅是當年事蹟的重現,搜救過程中不少細節,都可以讓登山人引以為鑑。首先是飛機失事的地點。飛機失事地點在三叉山東北方約 六公里 處,有天然水池,並將罹難美軍屍體就地葬於池畔,此地應埋有美軍空難死者26人。大約在座標254000/2579500附近之獨立標高點3026峰附近之寬平處,可能有水池可以肯定的,此水池並非嘉明湖。再者是搜救隊員陸續罹難的地點。第一梯城戶搜救隊與第二梯搜救隊自空難地點至該木斯(吉木)駐在所沿路都有人不幸死亡,所以從稜線經嘉明湖至該木斯的獵路上可能都有罹難者的埋骨地。所以嘉明湖的三處墳墓,其中兩處為埋葬原住民「獵人」的說法,亦有可能。
最後則是搜救隊員面對惡劣天候的處置,有警察凍死在散兵坑內,其因為高山生存技能能力不足。米飯因高山氣壓低,高山煮飯經驗的不足而無法炊熟,造成身體適應不良。再則,颱風來襲時的避難處置,更是重點。若能善用檜木林避難,靜待颱風過去,則可能不會有如此慘重的傷亡。不過,搜救隊員擔負著極為重大的心理壓力,包括面對戰勝國美國的態度、慘不忍睹的災難現場、對死者、鬼神靈魂等等超自然的恐懼,與瞬間風雲變色的天氣,加上搜救隊員並非有組織、有默契的,而是臨時編組的人員,且死難者中又以並非最熟悉此地區的阿美人與日本憲警,更指出了熟習山野生活與地形地物的重要性。回顧令人傷感的慘事,未來或許有從向陽經嘉明湖到失事現場,除了向這些犧牲者致敬憑弔、也可了解見證這段歷史。
阿信 整理於 98/3/12植樹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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