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 說說 JUST HERE AND NOW!

5,277愛的鼓勵 6訂閱站台

大石頭是我國中同學，我們一起在站在二樓走廊就可以看海的鳳林國中，渡過兩年為升學而奮戰的日子。那沉鬱的國三的時光啊，如果沒有那片海，日子可如何過？後來離開家鄉到市區唸書，每節下課我們還是會站到走廊上，面對櫛比鱗次的高樓，假裝那是那片海，是海風吹來 ……

 

後來石頭是真的離開家鄉了，那是在完成學業歸鄉之後，再度，真正地離開家鄉。因為紅毛港，被，撤。徹。底。底。地，解散了。石頭在家鄉被拆了一半時又回到紅毛港，站在變成一片廢墟的家的舊址上──沒有了建築，只剩下一小方土地。這塊是廚房嗎？那方是客廳？房間或許是這一區域的樓上……他笑著說他真懷疑這麼小的地方真的就容納了他三十多年的生命？可是眼淚卻撲逤而下。

 

石頭與家人帶著老母親有了鄰近市區的新家。新房子很舒適美麗，但街坊鄰居四散，習慣了幾十年的生活作息被替換，不再出去就可以吹熟悉的風見熟識的面孔聊熟稔的話題。很快的，石頭的老母親不再能言語了，很快的，不再能思考了，很快的，連呼吸都不能再了。說著這話的石頭眼中沒有淚，我看見生命被強制移植之後的形容枯槁。

 

中秋節的連假，大石頭回大林蒲找朋友。他說，去看海吧！我說，可是我不知道哪裡可以看海啊，海越來越遠了……

 

豐富的美好時光，也越來越遠了。記得海還很近很清澈的時候，紅毛港還在，一到中秋，大林蒲市場攤販叫賣的聲音此起彼落，市場裡擠的水泄不通，腳踏車在鳳林路上一輛輛地排成兩排一百公尺遠的陣線，在市場的高峰時刻外面的車輛也擠得水泄不通。除夕端午清明與中元，人潮隨著節慶來，即便不是節慶，市場的豐盛與熱鬧呈現著這個地區的生氣盎然。

 

紅毛港在二十幾年前仍是個富裕的漁港，男人們出海回航有了豐富的收獲就會帶著家裡的婦女孩童到大林蒲消費。大林蒲原本也是個單純的農業村落，但在鳳鼻頭與紅毛港的消費需求以及身處交通要道的條件下，於清朝末年慢慢形成一個商業型的聚落。1980年代工業化與經濟發展的需求，一連串的政府政策改變了這個地區的海域，聚落型態，接著是人文景觀與生存其間的人的活動。隨著紅毛港的漁獲消失，聚落的限建，紅毛港的青壯年消失了，後來整個聚落被移除，隨著紅毛港的零落大林蒲的盎然生氣也消失了。

 

 

中秋節的傍晚，市場只有零零落落幾個攤販，以及零零落落購物的人。因為人少所以攤販不來了；因為攤販少人也不來了。在市場帶了些點心，石頭仍邀我看海。

騎著腳踏車來到了鳳林國中，想像著，這裡是操場，那裏是升旗台，教室應該就是這個方位吧！站在或許是三年一班教室的地方，爬上二樓，我們走出教室來到走廊，往西邊望。啊，海似乎就在眼前，是海風吹來……

 

呵！可，連遺址都不再，實在很難想像這個空間曾經承載了我們這麼多人的，曾經的，美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