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我在嘉義市選一條代表的街道,朝陽街會是首選。
論長度,朝陽街算是短的,從啟民路開始,有頭沒尾地碰到民族國小便失了蹤影,慢慢走也不過二十來分鐘便可走完。不過這條街的代表性絕對不是在它的距離,而是在這短短距離,我的眼、耳、口、鼻、舌似乎有時空錯置的感受,清治、日治時期市井人民在諸羅城的熙熙攘攘,同樣地到了民國時期依舊鼎沸,說的不是百貨公司的高檔享受,回應材米油鹽的生存需求。
從爺爺口中,我第一次聽到朝陽街。當他騎著村里少見的KAWASAKI的摩托車,載著山產(通常是樹薯、竹筍)到東市場去,他回來便是在那街上採買著零食、白米、麵粉、甚而中藥,他來不及說的日治時期的繁華,日後在年長同事補了一些,父親也曾補述著他當年的記憶,但他很少帶我們同行。而我在媽媽離去之後,開始回想到這條街的印象,當年坐在她機車後座的我,記得從山仔頂往市區方向駛去,接連的便是朝陽街,公車路線亦如此,而非今日的民族路。有回憶、有今日所見、有親人記憶的延伸,我沒想到在番路之外,我居然與上一代、二代仍有重疊的地方。
要記錄一個地方,先從信仰中心起, 從五穀王廟為中心,往東往西各有精采。廟旁有幾家麵粉店,老舊不起眼,聽說是嘉義的麵粉大王。記憶中媽媽曾幾次停下來與麵店的老婆婆打招呼,她常會招待麵龜之類的糕餅,她總是會特別問候我的狀態。媽媽說與他們認識便是在聖馬醫院,兩家的女兒被護士抱錯了,第二日媽媽驚覺孩子與剛出生時不同,才發現這件烏龍。哥哥總是說,當年不換回來興許更好,當個麵粉小公主總比番路野孩子更無須為生活打拼。
好嗎?不知道!最後的消息是,小公主是跟嘉義老牌子飯店的小開結婚,確實無須為生活忙碌,但我只羨慕她無須在三十好幾的年紀承擔母走父辭的慟。
往東行走百來步,有一間魯熟肉,沒名沒招牌地誘惑著你的胃與味,翻修的鐵皮下,一碗又一碗米粉湯冒著蒸氣一直被端送到每個白鐵椅上的老饕客,冬天暖呼呼,夏天依舊如此。熟門熟路的人看著我愣頭愣腦地我被擋在外,便說:你這樣永遠夾不到菜,硬是讓我插隊夾了幾樣菜。老闆迅速地將小菜切盤,從我手中接走100元,抹一抹繼續切下一盤。我想,我的菜應該也有上一個顧客一百元的滋味,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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