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佈消亭 我的演出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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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昨天看裴老師小響《蜈蚣嶺》，精采絕倫，非常撼人。已經那麼有「心理準備」了，還震撼，實在太花痴？

好難形容的感覺。裴老師的力度真強！那完全是個 壯漢子 的力度啊！更奇怪的是：看著看著，我漸漸地不感覺武松的「橫」勁兒，反而欣賞起他的可愛來了。我想，是因為裴老師的身上太漂亮了！線條、幅度、角度、節奏、彈性、爆發力……交織出這樣一個壯漢的「舞蹈」。偌大的舞台，被她手中的雲帚掃盡，被她巨大的能量填滿。

這個人物的「份量」、氣質跟她演繹其它人物都大不相同：軀幹擰轉的速度，甚至連腳觸地的彈力都不同。雲帚並不比槍或大刀長，但是裴老師將它用到極致，在同樣的空間中畫出更大的圓、更複雜的曲線。看幾分鐘後，我就恍然明瞭裴老師說「手舉到這裏就是人物，到那裏就不是人物」的意義。

這齣戲大半唱的都是吹腔。吹腔照理說是個蠻單調的腔，比西皮二黃要「簡單」得多多，可是裴老師饒富韻味又鏗鏘有力的聲口，伴上粗獷旋律中相當細緻 或說帶有些許古怪的切分節奏，卻令我著迷；特別想完全聽懂她唱的（其實很簡單）的字句，渴望把它學起來。

她說：「沒戴蓬頭、腰刀、大帶的時候，走這戲根本不算什麼。」（不過，我已經很難想像有人能像她這樣，在沒配戴那些東西的時候，就這麼能讓人感覺到那些配件的「存在」―― 從她週遭的空氣中，彷彿可以看到配件的走勢啊！）

帶著滿滿的幸福離開，我隨即混亂地陷入內心交戰。為這事已經煎熬一個月餘：本來預定去參加上海的崑劇小生研修班（我告訴自己：百看不如一練，還是該去學戲），但是，絕對的美好事物（人）當前，如何能硬生生割捨？終於，我在最後一刻放棄了上海行。




附記：
跟〈蜈蚣嶺〉比起來，〈甘露寺〉&〈蘆花蕩〉也許算是「玩笑戲」吧？裴老師是這麼「遊戲著」(鬆弛著) 演的。但她的幽默感真迷人！我彷彿同時看到馬連良和裴豔玲、其他印象中的「張飛」和裴豔玲交疊 ―― 還更「圓潤」些。（〈蘆花蕩〉中她唱的那隻短短的、調皮的崑腔逗得我滿心歡喜，繞樑不絕……）

我又想到《鍾馗》頭一場辭別小妹的戲。這段戲，我以前根本沒印象，在看小排之前，甚至不太記得有這段「不重要的」內容！可是最近我反覆看四次小排（在小排練室及大舞台上），每次都感動到哭！（真離譜！）回想十幾年前河洛歌子戲《曲判記》剛開場，小小配角老漁婆，被紈絝子弟一腳踢死，有位阿婆觀眾就哭了；這件事被我跟好友當作「易感」的一大標準笑話，沒想到今天我竟然成了「阿婆級」觀眾……（好啦，我承認我是阿婆可以了吧！）可我還是要說裴老師的功力真是深厚，表演真是「真摯」！她每次小排的情感刻度、眼神過程都這麼精準（即使對手的反應常常讓她「找不到氣口」）；她每一次都紅著眼眶下場，連那 紅著的眼眶 該露個什麼樣的角度走下台，都是準的！於是我便這麼不爭氣地每次都被她牽動得鼻酸！

你說表演到底是什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