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
妮娜
曾經是已瀕死之人
週遭的人了解壽命不長的她留在人世時間十分短暫
不管是家人朋友都竭盡所能的將美好的事物一切奉獻給她
她知道自己是個倍受寵愛的公主
這是十分合理的,用她生命換來的濃縮性疼愛與對待
所有見過她的人誇獎她,讚美她,容忍她有時突如其來的小任性發脾氣
從沒任何人膽敢這麼直接徹底傷害她
自小到大從未受過這種屈辱,妮娜搖搖欲墜的倒在血魔的住所前
灰暗天空逐漸明亮發白
帶有像是失敗雕塑扭曲臉孔的飛行生物飛降,停往倒在血泊中的女孩旁
它收攏灰色如同破布擰皺的巨型翼翅,變回人型抱起奄奄一息的女孩走進樹叢廢棄舊屋裡頭
冰涼的布巾輕柔碰觸妮娜的臉頰,妮娜厭惡的撇頭想停止那造次佈滿乾枯細紋的大手繼續污染自己.但那大手反而肆無忌憚的隨性游走,從臉下劃至鎖骨,又從鎖骨來到她的胸前
[你是我的了,妮娜]
幽語如同咒詛般,帶著腐敗的氣味在妮娜臉旁強硬留置了一會,然後那人起身離去
妮娜感到全身滾燙發熱卻不斷冷汗直流
篝火上跳耀的焰火變成一張衰老病態的臉龐
妮娜感覺自己意識逐漸模糊,那瘦長如枯骨的身影模糊搖盪變成她日夜思念的那個形體
她混亂的腦袋卻鮮明浮現出與福萊斯初次相遇的那天
還記得那天的她是度過危險期最關鍵的幾天
她一面奮力抵抗劇痛,一面希望死神能溫柔的帶她走
福萊斯隨著黑夜降臨來到她的床前
[你...是...誰]
妮娜撐起虛弱的身軀,勇敢面對隱藏在黑夜底下的暗影
[一個美麗佳人垂死前的掙扎阿....可惜那年輕的生命之光即將熄滅]
暗影向前踏出一步,只見臉色蒼白的俊美男人邪魅的看著她
口吻充滿同情,但神情卻鄙夷的笑著
[...走開]
這怪人是從哪溜進來的
為什麼其都沒有其他人來制止他的胡鬧
[別這樣嘛,看在你和我母親有相同褐色捲髮的份上,我決定讓你成為我的供血人]
男人恭敬的朝她彎腰行禮,妮娜只覺這男人不同於一般人
說話像是空氣若有似無,就連走進來也沒發出任何聲音
[幻影..走開]
這人難不成是死神還是幻覺?
她的生命終於來到盡頭了嗎?
[站在你面前的我再真實不過.別害怕,雖然我也喜歡吸取人們的恐懼]
露出頑劣笑容的男子來到床側俯瞰著美人
[走...開]
妮娜擠出最後一絲力氣,排拒那抹刻化在腦海的邪笑
[這一定...是我...在作夢]
耗費過多經歷的妮娜終於放棄了掙扎,準備沉沉的陷入夢鄉
[先別急著睡著,可愛的美人兒.現在以下一字一句請你仔細聽好了.我是吸血鬼,只要讓我在你嫩白脖上印下契約之吻,你就可以延長肉身在這世上的時間.但是我要你肉身沉睡時的靈魂替我辦事,只是一件很簡單的小事,事情辦完後你只需定時提供我新鮮血液就夠了]
[當然,如果將來有天你後悔了,死神將隨後前來取走你的魂魄.怎樣,這條件不錯吧]
男子氣定神閒的悠悠說著
好像這些話全都存在於現實之中,而他不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病患
妮娜安定自己的呼吸後,專注凝望那雙絕美的湛藍眸子
那眼神不像陷入瘋狂的空洞,妮娜覺得自己的靈魂倒影被捕捉在那透藍眼底
[吸血鬼?契約?]
在恍惚之間勉強聽完男子奇怪的條件後
她開始懷疑一定是病入膏肓才會遇上這超乎常理的事情來
[嗯,只要你有興趣,請在下個夜晚到來時輕喚我的名.福萊斯.拉爾德]
男子輕柔的在女孩臉頰上送予晚安之吻
蠱惑人心般的幽音隨著男子身型瞬間消失在牆角陰影之中
[福萊斯....拉爾德?]
妮娜想著那個美妙的吻跟男子,就連他名字也同樣讓她意識飄然
[是的,相信我們很快又會見面了.再會]
只剩虛緲的幻音飄蕩在妮娜小小的心房裡
接著筋疲力盡的她便陷入長時間的昏睡狀態
那時的妮娜以為一切都不過是疾病引發的一場怪夢罷了
但隨著病情逐漸加重惡化,妮娜就越加反覆記起這份怪異合約
經過一夜之後
妮娜的身體狀態急速衰弱,醫生跟父母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意識朦朧之中,她不自覺呢喃輕喚著他的名,一遍又一遍
不知經過多久漫長的時光流去,靜謐密閉的病房吹進一陣陰涼詭風
低沉遊移的回音夾雜在風聲之中,回應了她的呼喚:[吾已依約前來.從此刻開始,你便是我的供血人了]
接著是利牙穿破她柔軟的頸部,吸血附加的痛苦還不及自身疾病的三分之一
她感覺體內有一部分力量正加速消散,全身無力癱軟
緊接而來的怪異戰慄包覆莫名的極喜將她身心靈緊緊擄獲住
那股令少女羞怯的歡愉浪潮像是男女性愛的高潮湧進她的全身上下,她無法自拔的發出可恥的嬌喘聲
[歡迎踏入吸血鬼的世界]
吸血鬼舔去嘴角的鮮血,並俯身親吻了她
從那一秒起,她中毒般的愛戀上眼前口中帶著血腥味的俊俏男人
宛如白玫瑰叢中的一朵血艷玫瑰,妮娜無論何時都能清楚記得那個男人唯美面容
無論吸血鬼要求她做什麼,她極度奉獻出心力並將他所託之事盡力辦好
就算有些任務牽扯到關於道德規範邊界(像是挖死人墳拿人骨,手刃動物獻祭作法之類的任務)她都毫不遲疑的照辦,一切都只為了再次看見那人的笑容
福萊斯勾魂式的笑容,還深刻的烙印在心底深處
她還記得當時狂喜之後的副作用是陷入永無止盡的黑暗深淵
像是用自己的靈魂跟魔鬼進行了一場無可抹滅的可怕交易
她感到充滿苦痛身體被罪惡包覆,雖然暫時免去了死亡的寵召
但她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她得定時提供吸血鬼血液來維持自己的生命
如果想要逃開吸血鬼的控制,只會加速自己的死亡
而現在...她只得到了更多的詛咒
她的永遠跟在這老吸血鬼身後,替他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了
回想到這裡止住,她對他來說沒有用處了
妮娜哀怨瞪著身下不斷細心擦拭自己身軀的噁心男人,不爭氣的潸然淚下
這一切都是那可惡的男人害的,害她以為他也對自己是有好感的
等到自己掏心掏肺的獻出一切之後,才赫然發覺原來自己只不過是他的工具之一罷了
一想到這她就感到憤恨難當咬緊下唇
她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她決心將會復仇
既然自己無法得到的,那別人也休想得到
被仇恨之火包覆的女人,一面容忍醜陋怪物處理自己的傷勢,忍辱負重的在心底發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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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趁著男人不在的空檔獨自來到孩子的床前
她是無地自容的,她知道自己虧欠這孩子太多
她的婚姻也讓她同樣感到挫折,她溫柔撥開孩子額間的髮絲
[小寶貝,原諒媽媽好嗎]
女孩緊閉的眼讓她傷心欲絕
她好自責,她早該永久的遠離他們
或許女孩還是能平安長大
她知道自己心底其實還懷著某種期待
雖然當初跟男人走入這段婚姻注定是個錯誤
但是自己還是期待奇蹟的發生,她盼望男人能回頭再度注意自己
只可惜這男人的心始終不在她身上,不管從開始或現在
心煩意亂之時她走進了那段可笑的外遇戲碼裡頭
這是自己對男人無聲的抗議
她希望藉由這誇張的舉動能夠再次讓他正視自己
但愛情消逝的速度令她措手不及,她做了永遠都無法挽回的錯誤選擇
男人不但沒有回來拉她抽身,反而走的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現在她失去了一切,包括這孩子對自己的愛與信任
斷線珍珠般的淚水顆顆掉在孩子安詳睡顏上頭,
孩子面無表情的面容剎那間露出了皺眉的細微動作,手指也巍巍顫動
女人的心底餘灰又再度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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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昨晚徹夜狂歡之後
月夜(小笛)睡了一夜還是感到很疲倦,她低身張嘴打呵欠伸展身軀
從樹蔭底下走出後,旁邊扁塌的幾團草堆上已空無一物
發現所有人都不在後,月夜連忙起身衝出去查看情況
只見狐尾捲縮著身體躺在暖和草地上,愜意的曬著太陽
[狐尾姐姐...]
月夜哼著鼻音低下的叫著地位比她高階的狐尾
[是你阿,臭狗崽離我遠點.我正舒服的享受著日光浴呢]
狐尾頭也不回的說道,還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大家都去哪了]
月夜擔心的問著
[當然是去打獵阿,不然你以為食物要從哪裡生來]
狐尾這時才轉頭無可奈何的瞪了她一眼
希望這心智薄弱的幼犬可不是來增加群體負擔的才好
[嗷嗚,那為何把我留了下來]
月夜難過的哀鳴著
[哼哼,你只會礙手礙腳的能夠幫上什麼忙.留在原地顧好首領的兒女吧]
說完
狐尾又低頭趴在草地上曬著暖和的太陽
[嗚...我知道了]
月夜這時才發現她們距離在洞穴不遠的空地上
裝著小狼的洞穴靜悄悄的,應該是還在睡吧
正想繼續回去睡回籠覺的月夜突然聽見草叢裡傳來像是嘻鬧的聲響
[哈哈,嘻嘻嘻]
像是孩子吵鬧的噪音在草叢裡騷動
這激起了月夜的好奇心
咦?是小狼嗎?
月夜豎起雷達似的雙耳,轉動耳朵搜尋聲音的來源
不是洞穴那附近的
她循著音源走到了一棵爬滿綠藤的老樹底下,發現了幾個在蕈類上蹦跳的奇特生物
有著人類外型的小妖精皮膚像是樹皮般乾硬粗糙,身上遮布像是用苔衣藻類覆蓋,像是發霉了那般詭異.說話響亮刺耳,完全沒注意到月夜接近的妖精們繼續小聲的交談著
[狐,狐尾姐姐---]
第一次看見這種陌生物種的月夜給嚇得連聲哀嚎
夾著尾巴跑回狐尾的身旁尋求保護
[又怎麼啦,你真的比吱喳不停的鳥兒們還煩耶]
狐尾不耐的推開躲在她身下的月夜,低嗚著
[好可怕,那邊樹林出現從來都沒看過奇怪生物,小小的像小精靈---]
月夜驚魂未定的看著剛才的那塊林地,害怕到渾身發抖
[喔,不過只是地精嘛.大驚小怪的,真沒用]
狐尾還是謹慎的嗅了嗅空氣
沒錯
這種潮濕帶著爛木味的生物是小精靈沒錯
發現無狀況的狐尾沒興的準備再次沉睡
但興致勃勃的月夜卻開始纏著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來
[妖精?!世界上真有這種生物嗎]
瞧著沒見過世面的小狼興奮的又叫又跳的原地打轉
耐心盡失的狐尾輕咬了月夜口鼻低聲警告著:[我說你到底是從哪來的呀,這裡有這種生物是很正常的事情.別再吵我了,再吵我一口咬死你]
月夜識相的夾著尾巴跑離狐尾,獨自觀察這一小塊不可思議的奇妙之地
[咕嚕嚕---]
現在刺耳聲變成蛙鳴清脆呱呱聲
另一隻地精也爬上蕈類問著帶著白色傘帽同伴,他的帽子是紅色的
[綠菇何時會醒阿,白菇]
他指了指旁邊動也不動像是結成透明蟲繭的白色物體
[也許綠菇不會醒了,咕嚕.他睡太久了,咕嚕]
白菇只是忙碌的像蜜蜂似的在白鬼筆蕈類住宅裡外,爬上爬下著收拾自己的家當
[綠菇睡了好久喔,趕得上遷移時期嗎?]
紅菇晃了晃搖籃似的繭殼,但卻毫無動靜
[也許綠菇死在裡頭了,咕嚕嚕]
白菇搖了搖頭
[我不相信,咕嚕.綠菇,紅菇在等你,快起來]
這次紅菇更大力搖晃蟲繭
就在此時月夜被遠方朝著自己奔馳而來的身影們給轉移了注意力
有幾隻不知是否同伴的狼隻急忙往他們的方向趕來,
貪睡的小狼像是久逢甘霖的飢渴生物紛紛從洞穴裡衝出來迎接獵人們
月夜這時才從夾雜一股動物血腥肉味認出自己的同伴氣味來
他們持續發出歸來叫聲讓月夜更加斷定是自己家人們打獵回來了
[嗷嗚--他們回來了]
狐尾也一改慵懶姿態起身前去迎接獵人們
她巴結似的放低姿態,舔著女首領面部要求給食
三隻小狼搖搖晃晃走向自己的父母以及其他叔叔身旁,發出特殊乞食叫聲吸引大人們吐食
白狼見小狼們晚餐有著落後,來到月夜的身旁
從肚內吐出從獵場帶回來新鮮肉塊給月夜吃,月夜被這舉動給嚇壞了
她困惑的從白狼眼中尋求答案,但白狼只是鼓勵她快點吞下肉塊
不然等小狼過來搶食一空她就得餓肚子了
[趕快吃阿,這些肉新鮮又乾淨呢]
月夜小心翼翼的嗅聞濕黏鹿肉塊,然後試探性的撕一小塊放進嘴裡
微溫生肉的血腥滋味激起體內與生俱來的原始獸性本能,她開始大口吞嚥這些肉塊
白狼滿意的看著她吃完那些碎肉,
而月夜感激的替他和其他同伴整理沾滿血汙泥濘的髒亂皮毛作為感激
酒足飯飽的狼群彼此依偎靠攏迎著落日打著幸福的盹
每隻狼兒都帶著圓滾飽漲的肚腹逐一睡去,做著屬於狼族的短暫好夢
自然美麗的景物正無聲轉換型態
在樹林陰影底下的白色老蝙蝠將這一幕全看在眼裡
他清楚記得主人的命令,卻遲遲沒有下手
[那女孩...已逐漸融入狼群了]
白翼張開翅膀,朝著昏黃落日盡頭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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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憊的老蝙蝠終於飛回安靜的古堡裡頭,他的主人依然被受思念之苦折磨
接近瘋狂邊緣的人,如同抓住浮木般的揪著老管家衣領急切詢問著:[你找著了沒有]
只有在這一刻,主人的眼裡才又有了些光芒
[回少爺,老奴辦事不力,沒能找著小狼]
他忍著迴避主人熱切的期盼,硬是將事實吞下
[唉,這也不能怪你.我想親自去一趟夢境之地]
福萊斯像是考量很久的說道
[這萬萬不可阿,少爺.要是被其他族人知道你親自前去,是不會輕易放您離開的阿]
老管家費盡心神全力勸阻著
最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
無論如何他都要阻止少爺前去夢境之地找到那個女孩
就是拼了老命也在所不惜
[遇上了就一搏吧,反正我在這世上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福萊斯澹然笑著
[不行,這絕對不成.老奴已發重誓答應過老爺了]
老管家苦苦哀求到只差沒跪地磕頭了
[白翼,告訴我.我是不是能力遠低過那些低下的遠親?]
福萊斯面色不改的看著光亮漸弱的火球逐漸西沉
[白翼不敢有此想法,他們邪惡如蛇蠍,只怕少爺你會被他們設陷阱所害阿]
他邊說邊觀察主人神情變化
見主子依舊無動於衷的老管家繼續勸道:
[老奴實在不懂,為何非要狼人血脈不可?如要與姑娘成親,老奴知曉塞爾維亞那裡有個血緣純正的貴族世家名媛]
[那力量還是太薄弱了.如要復興家族榮光,我需要那頭狼.狼跟吸血鬼結合所擁有的後代,是無人能夠小看的!]
福萊斯心意已決,他非將一切弄到手不可
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況且我看夠了那些沒落貴族的嘴臉了,你也不是不清楚他們一向對我的身世是多麼的鄙視.我的宅第不需要增添多餘的名牌掛飾家具,我只想得到那頭實用的狼]
最後老管家只是靜靜的看著主人叨念著可能永遠也無法實現的偏執狂想
無力阻擋他執意追尋那頭狼,跟自己權力的慾望
[那你得先過我這關才行]
窗外黑影撞碎一地畫滿宗教故事的彩繪玻璃窗
遮天翼翅遮覆了黑夜之母的眼眸,有如溶化蠟燭盛怒的面孔朝著福萊斯跟管家衝撞而來
圖源:
http://www.nownews.com/2009/10/23/327-2523334.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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