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碰笑發光的葉片,一大群沒有主人的夢在冒黑泡的水溝中飄流。
明日已為昨日所覆蓋。從地上自己剛剛撒的一泡尿中,把藍得令人暈眩的天空看透了。
我就想:火雞也不是喜歡說閒話的家禽。為此,我曾經傷心過。向虛無示威的火雞,並不懂形而上學;也思考,常常,但都不是我們能懂的。
於是,我的嘆息被我後面的狗撿去當口香糖嚼,而狗的憂鬱乃被牆腳的螞蟻啣去築巢。
我知道這是無可解釋的了。
所有的男人都很惋惜,而我卻暗自歡喜。
若非突來一股冷風將我冷卻,我也已經融為液體了。發熱的話語擠迫得顫顫畏縮:又有人講起紙做的花環並講起死人的微笑。一個人這樣結束了他的話,但是另一個人說他看見過七個太陽........無人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麼,我卻懂得他所以嘶喊的用意。並因之而看見人們僵直的面孔,被點燃了的眼睛。憤怒昇起來的日午,我凝視著牆上的滅火機。
一個小孩走來對我無邪告白,我不禁哭了。我看見有兩個我分別在他眼中流淚。
雨季開始以後,怎麼你想起一隻退休的船;而一隻粗心的老鼠在兩年後醒來躺在甲板上哭了。其實你是一隻現役的狗:雨天不一定是聖餐日,慈悲的印度王子不會給你一隻他的香港腳。
等晚上吧,我將逃亡。據說有戰爭在遠方.........而為一隻狗所目睹。
這正好。
若是連生前的每一個手勢都必須收回;若是必須重覆我曾說過的一切話語,每一聲笑;就如我現在所踐履的---我收回我生前的步步的足印---然而我不必。
這正好。這路已不復是路,我的足印回到它們自己.........我行行復行行,隱隱地覺出時間在我無質的軀體中展佈。
一個出生嬰兒以他哀哀的啼聲宣告---雞已鳴過。而我自己亦清楚知道---關於那些足印,我已經透支了。
我走過,驕傲首先來到我腳上,又去束我的腰,然後,我不再是個斜肩膀;而我的嘴更歪;驕傲有時竟是一種下沉的茶葉般的冥想;而在胸中尋找它水星的軌跡,發現你不應遺忘的羞愧。
你的歉疚還不如一片患癌症的相思樹葉;我把它摘下,拋棄,攤開雙手,奔跑,逃出欺人的驕傲。欺人的相思樹啊。
走出去,天的下頜那麼低。我回歸我的流浪。
在脫力的白晝之旁,以木炭的心情偵伺著伊的斷氣,彷彿一個寂寞的眼神把看不見的山之背面給燒焦了。白晝把心甩出胸膛,那巨大,使他重新成為鼴鼠。
如果有人向西行去,祇因為,銀幕上的風吹起來也冷;並藉此釀出些.........抽菸和喝酒的欲望。
直到曉得以前,魚正要死去。停在一塊距我二十公尺的公路標誌牌前,我想,這種無目的底凝視,會是哪一種語言?若是在家裡,若是那種語言,風會說,樹會說,即連爐火的聲音發藍我也會聽;沒有人會懷疑;會像我和這路標彼此猜忌,且停在偌大的一隻垂死的魚腹下用眼睛互問著:你是冬天嗎?
而在軌跡的那頭,彷彿是路的盡頭,就是垃圾坑。一大群沒有主人的夢在冒黑泡的水溝中飄流;蹲在翻倒了的玩具旅行車上的那個唯一的小孩,從地上自己剛剛撒的一泡尿中,把藍得令人暈眩的天空,
看透了.........
---以上任一語句,皆節錄自《商禽詩全集》中,卷一《夢或者黎明》之輯一~輯三
讀詩,讀詩人的一生;可能,也無意間讀了自己。
以商禽,私自為商禽回望前塵;極可能浮略,我卻仍偏信了自己的主觀。
風二少 2011/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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