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望著自己打開的紙箱家當,像是打地鼠遊戲的幾個洞,卻一點都不好玩。心想不久就會找到房子搬走它們,何必把東西拿出來整理呢?可是保養品啊,衣服啊,或是睫毛夾之類的小物,不拿出來要使用才來翻找很費事,何況自己也不是會早起準備的體質,賴床是治癒不了的慢性病,總是拖到最後一刻才出門,霏霏只好頗有自覺地開始把東西從紙箱拿出來。
十五分鐘過去,霏霏覺得睡魔壟罩,懶散地躺在床上掙扎的時候,露露探頭進來問:「我煮了清粥小菜,要吃嗎?」
「要要要!」霏霏像是逮到了偷懶的藉口,立刻放棄整理東西的麻煩事,跟著露露的屁股後面到廚房去。
露露家的廚房,其實也是用餐的地方,裝潢成時下流行的開放式廚房,在廚房擺一個長長的中島,也就是厚實的桌子做為區隔,一邊是爐火、烤箱、冰箱、抽油煙機之類的廚房用具,另一邊是高腳椅,方便用餐使用。從廚房把料理好的菜餚直接端上中島,坐下來就可以吃,很適合像露露這樣的兩口人小家庭。
霏霏看著才一會兒時間露露就變出三個菜色,吃人嘴軟地狂讚:「哇,姊妳手腳真快啊,這麼快就煮好粥又變出三個菜!」
「這有什麼,妳也太誇張,不過是麵筋、荷包蛋、滷豆腐,有什麼難的,哪天我做一桌滿漢全席妳才知道什麼叫厲害。」
「妳會喔?滿漢全席!」
「當然不會,滿漢大餐我很會,妳喜歡我煮一桌請妳。」
「妳是說那泡麵喔,那個我也會!」霏霏傻笑一陣盛了小半碗粥:「姊夫的宵夜都吃這麼清淡喔?妳以前不是說他無肉不歡,最愛吃油滋滋的滷肉飯和焢肉飯,過年回娘家妳都說整桌是肉也沒關係。」霏霏熱騰騰攪拌著粥吹氣。
「我老公不年輕了,肚子那層油點火燒三天三夜也不會熄滅,我們又沒小孩,有個三長兩短我還要照顧他,所以我現在都控制他的飲食,不給他吃那些會塞住血管的東西。」
霏霏笑說:「很會照顧老公喔,真難想像這些話會從妳的嘴巴說出來,從良嫁做人婦果然不一樣了。」
「從什麼?都是人家順著我,可別想要我聽誰的。」露露很有氣魄把荷包蛋一口塞進嘴裡。
露露少女時代雖然沒有混幫派或興致勃勃去當援交妹,卻也是讓父母頭痛的女兒。她比霏霏大五歲,膽子大五十倍,什麼好玩好瘋好不規矩的事情,她都人不痴狂枉少女的幹過、體驗過。
洋洋灑灑一套百科全書規模的戀愛史,從國小五年級開始寫起,直到結婚洗盡鉛華之前,只有一夜之緣蜻蜓點水的不計算,正式交往過的男朋友少說也有二三十個,她經常掛在嘴邊的至理名言是:「認真的人就輸了!」所以每次分手哭哭啼啼的都是被她甩掉的男人。
大門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霏霏的神經肅然繃緊,姊夫一打開銅製大門,屋子裡的氣氛頓時凝重幾百公斤。
「姊夫,下班啦。」霏霏只吐得出這句話,她姊夫繃著一張臉,像被人頂住肋骨般悶哼一聲代替回應,對自己的小姨子一點都不親切,似乎在心裡很不耐煩迴響著:「沒下班怎麼回來,回來當然是下班了,講什麼廢話。」
霏霏草草把清粥像輕舟划進嘴裡吃完,慌忙道聲晚安快速撤退躲回客房,至於不可愛的姊夫就留給他老婆對付吧。
霏霏的姊夫勝乾,其實不是什麼粗暴的壞人,否則閱男無數的露露也不會嫁給他,只是他這個人,什麼笑話也打不中他的笑點,整日不苟言笑,大概是嘴角太沉重舉不起來。
據說勝乾早年喪父家境不好,小時候經常窮到有一餐沒一餐,大概是幼年的悲慘生活,讓他的嘴角長年掛著鉛塊,這輩子都抬不起來了。
露露的未婚糜爛生涯中,來來去去的男人裡舌粲如花,三句話就能逗女人笑的貨色多得要命,為什麼偏偏選擇不有趣的勝乾結婚?到目前為止,對霏霏來說這都是個世紀之謎。她在露露結婚前夜曾經問過:「為什麼會想跟魏勝乾結婚啊?」
露露吐出菸圈深不可測地說:「被愛才是幸福,妳長大就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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