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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是中性優美,芭蕾舞者般旋轉的詞彙,正面反面正面反面,就像命運,有好有壞,有天堂有地獄,有時候天堂中藏著地獄,有時候地獄卻蛻變成天堂。
偶然有花瓣飄落妳肩膀上,妳覺得詩情畫意,接著看見讓妳尖叫的一隻昆蟲,從花瓣背面爬出來……
偶然有石頭砸中妳的汽車擋風玻璃,綻裂開一個星子模樣,很小很小的一顆星,卻讓妳遇見不小心讓盆栽裡的石頭落下的人,她很抱歉,滿臉愧色來到妳面前表示願意賠償,不小心就陪伴了妳從今往後的人生,與妳一同抬頭仰望流星雨。
偶然在公園吃午餐,遇見一隻三條腿的小狗,跳一跳來到妳跟前,剛好圓滿妳生活裡的空缺,陪妳一輩子。可惜是牠的一輩子,不是妳的一輩子。然後妳哭著送牠離開,發誓再也不養寵物,回到家門口卻又遇見一隻同花色的小小狗,用黑黝黝濡濕的眼睛舔妳的軟心腸。
偶然在一個星期六的下午,天空偶然飄來一朵烏雲,很大一朵,於是下起一陣大雨。妳偶然在出門前一刻,決定換上粉紅色的襯衫,脫掉深色襯衫,於是衣服被雨噴灑上一個個深粉紅色水滴圓點。妳的意識像是旋轉輪盤,飛鏢射中了一間咖啡館,妳站在門口張望,猶豫要不要進去躲雨?
如果進去咖啡館,五分鐘不到雨就停了呢?
如果繼續奔跑或站在騎樓下等待,會不會大雨就這樣像失戀者哭到天黑?
在這個星期六下午,霏霏難得休假想四處逛逛,順便尋找新的居所,卻被雨困在這城市地圖的這一個小點上。
她在莫非咖啡館的玻璃門前停住腳步,腳下些微潮濕的白色球鞋,像一雙壓抑著衝動躍躍想往裡面衝的寵物,她的上半身扭轉半圈,纖細的腰身看起來就要折斷,眼光悄悄溜進墨綠色木門框玻璃內,像是環遊世界進入印地安保護區的舊世界。
店裡面有許多三角錐形米白色布質帳篷,把一張張小圓桌區隔開來,像一顆顆自轉的星球,互不干擾。桌面上還擺著油燈樣式的檯燈,座椅也是她鍾愛的復古單人皮沙發。
霏霏有什麼理由拒絕這個讓她瞬間心曠神怡,忘卻煩人雨天的偶然,不走進去?
「請問有草莓奶昔嗎?」霏霏抬頭仰望等待為她點餐的女人,細聲詢問。她看見古代牛皮紙模樣的菜單上面,有香草奶昔,於是抱著姑且一問的心情開了口。
「草莓?」女人像疑惑的小松鼠偏著頭,巨大的金屬耳環搖晃:「我幫妳問問看。」
女人走回備餐吧檯,長長的黑色圍裙發出噗噗簌簌的聲音,她隔著木製櫃台跟裡面的另一個壯碩的女人,交換幾句言語後,大耳環女人又搖曳生姿,帶著好消息的表情走回來:「有的,今天剛好有做蛋糕剩下的草莓,老闆特別為妳做一杯。」
「不好意思,謝謝。」霏霏望向備餐吧檯,那個被稱做老闆的巨大背影。
等待一杯草莓奶昔的時間,霏霏粗略探索了這家咖啡店的風景。
吧檯有幾個可以跟老闆聊天的位置,現在坐著一個眼睛忙著看雜誌,嘴巴忙著跟老闆搭腔幾句的女人。
或許在某些人的眼裡,難以分辨那個身穿合身黑西裝上衣、破洞牛仔褲,俐落短髮服貼的人是雌性還是雄性?但是對於眼睛只為帥氣女人閃亮的霏霏來說,一眼就能辨識出那是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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