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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9-12 14:13:08| 人氣2,49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小說銀合歡:把酒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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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言歡

 

鐵皮屋頂的木工廠一陣嘩啷,大雨將我們困鎖在泥濘與枯枝爛木的圍城中,對於我而言,這裡仍是古城暗喻的城市,四方城門如四大金剛護守領界,一窪地是一幫人的培養皿,天地如此大小,而人的力量也如此骨瘦;這堆未成實品的堆砌原木是造夢人的故事情節,虛虛地靜靜地等待被探覺質感的圖紋色澤,讓夢成真,當然也就讓故事成為每一場留戀不絕的傳說。

 

老楊是德和人,三代木工為業,這家族產業到他手邊卻是一片夕陽無限好,只留「黃昏」將至的可悲無力。而我們是來自都市的學生,三十人,大多是設計與文學學門的七年級生,這一代的我們比較愛酗咖啡、叼涼菸、滿嘴「電影經」與「美食經」,也滿腦子創意發想。但是我得說清楚一點,「創意發想」也只不過是掩飾我們對過去的失憶,在傳統文化之眼下我們渺小又缺乏存在感,於是我們是隻弓背的貓,是封閉的城,是孤獨的島嶼。

 

「楊老師,什麼是銀合歡?我們對這植物的不了解,好難想!」「幹嘛選銀合歡作為恆春的創意元素?又沒有明顯的特色!」「這木頭最大的尺寸多少?目前有怎樣的產品?需要我們幫忙什麼?」組員大剌剌地拋出疑問,無奈,無奈大雨不停歇如颱風天,恐懼夜間墾丁大街的旅行受縛,也憂心這場雨我們來恆春的。這研習活動的費用一切全免,不過要在三天內完成一件可量產販售的木製產品,而這是老楊與高雄某大學的教授的計畫案,希望能扶植式微的工廠,將產業轉移為文化創意產業,當然也想從這一批年輕人的IDEA裡取經,即便須要給他們對「傳統」接觸是件難事。

 

老楊試著解釋銀合歡對於恆春綠色天地的侵蝕與占領,紙廠、香菇種植場與飼豬業都曾將銀合歡的碎末應用,可惜經濟價值並不如預期。說的吞吞吐吐,我們也對周邊的故事更具感興趣。關於這古城內的腥風血雨,山魈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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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無法正面抵擋敵人,側著身看似分心,卻是向外引進新機會,同時也不時轉頭守著恆春。艾斯是個熱血的創意青年,城門的意象就好比老楊一般的用心良苦。艾斯對中國古代文化很有創意,蕭氏宗祠是一個樣式古代,卻用途新穎的地方,把古蹟改造成新用途,並賦予新意象」老楊說。老楊前前後後說了些不同時間的事件,縱然老楊言語中矛盾不明,但眾人大概知曉其中一二的意義──一種弱勢的荒謬。

 

這個強壯的古城需要,需要我們來幫助它重新尋找自己遺失的力量,一種自己遺忘許久的驕傲。我用力的將這強壯的古城拆解開來細細觀察,發現它有很多病痛。我清楚地知道我得將這股阻力化作前進的助力,如何化腐朽為神奇實在需要絞盡腦汁。但心底有股聲音告訴我:努力將會有結果。

 

大雨方休,幾組設計人決定先回飯店休息,洗淨這一日濕黏難耐的身體,身體也快不聽使喚,傾斜的肩膀,半開的眼,微乾的眼角。劃一的這群人,決定先回房間找回靈魂。

 

我與黃瓶子、依姍三人選擇留下來構劃產品的研發,在靜謐的聚光燈下,三個人三台電腦三個世界,卻必須用一個區域一種元素生產一種商品,何其困難?黃瓶子與依姍早在活動開始就對「楊老師」伶牙俐齒,有點不苟這個區域、這種植物──銀合歡。黃瓶子說銀合歡在澎湖也是受到威脅,人家也做的筆記本或書籤等產品,但就是對銀合歡沒有多大的感情。自顧自的螢幕,碎念了幾句,掰了顆巧克力想要平撫情緒。而依姍是黃瓶子的女朋友,短短的頭髮有精進的思維,在一旁直呼做些銀合歡的性愛器具,「銀合歡可以改為淫蕩的淫,想像兩個人隨處交歡的意象,可能會在這個閉鎖的時代大賣!」在依姍興奮舉旗之際,黃瓶子依舊一份摩羯座的穩如泰山,而我,一點概念也沒,尤其對於設計,很少花錢買觀光紀念品的我,根本不愛那些將風景名勝印製在衣服、杯子、任何可以想像的產品上的東西。

 

「你們還沒走?我看這營隊就屬你們三個最盡責」老楊一路收拾木工工廠,走進聚光燈燈源處,向我們說著,「其實,我也很討厭銀合歡,要你們來做這些產品,我自己都覺得好為難你們!」

「算是不錯的體驗,不然我們還不知道這種植物就是銀合歡」依姍總是善於言詞,這席話應該稍稍化解某種僵化的氛圍,「楊老師,這城市有沒有令你比較深刻的故事?」

「最好是鬼故事!恆春聽說魔神仔特別多!」黃瓶子這時眼神才若有神地望了老楊,抱持著聽故事找靈感的機會,「上次有個阿婆失蹤,後來在社頂公園附近被找到,衣衫不整,滿嘴月桃葉與泥土,新聞說這城受到詛咒?」

 

我瞪大的眼與揚笑的嘴,恭迎著「老楊──楊老師」為我們說這段新聞事件,而他翻動著眼後,離開了我們席位,在冰箱裡取了幾瓶小米酒說要跟我們開心一下,說喝點酒能夠讓他回想起這城與魔神仔的故事。

 

老楊一溜煙說著參與那次巡山搶舊遠房親戚的歷程,就是新聞說的那位阿婆,從頭到尾並不知道無力的雙腿怎麼能夠在十幾公里之間如飛般奔馳,隱約記得有個人跟他要東西,阿婆不給,於是就這樣找不到回家的路。

 

老楊倒是對這種靈異與神跡的經歷豐富,接連說著幾間廟宇的放符令、拜土地公救人、以及降乩問事的記憶,「喝啦!我們德和人可是大力士,天生也好客,只是在這恆春,尤其現代,好像越來越沒有呼吸的空間……」

 

「好像銀合歡佔領了這個大自然,乞丐趕廟公」依姍沾沾自係的時候,黃瓶子瞪了她許久,依姍才驚覺到老楊放空的雙眼正說著自己的處境,這家族事業經受不起這大環境的脅迫,現在的觀光店家也幾乎都是外地人來此經營的,在地人永遠退居在弱勢,原生植物必須適應沒有領空權的銀合歡世界──恆春城內的我們,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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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黃瓶子、依姍在凌晨一點離開了老楊的木工工廠,隔天我們也沒有提出適當的想法給營隊老師,而我們三人安靜地回想著昨夜酒意中聽見的真心話,一種在地子弟最深切的期盼,一種古城與新住民之間的生存空間爭奪戰,外加勾引著我們的「魔神仔」是這座城市的隱喻,風水師精心規劃的城牆能夠抵禦外族的侵擾,但是這些外族卻是這地方的原生族群,而我們相信「城」存在每個人心中,「築城」是每個人成長的專有技能,像是一種距離感,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危機意識,一種失去自主的呼吸空間。

 

喝酒!我們原該都是大力士,惟有在醉意中,才能喚回大力士的勇氣,以及一點點尊嚴與信心。

 

雨停,陽光也開始讓工廠的木頭開始,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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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是一篇集合我們這組創意與力量的「小說」,大多是設計背景的人才,而我(古佳峻)則是唯一以文學為背景的學員,以致結案書與旅遊文學創作部分,經由大家的支持以「表格式」呈現對此活動的回饋,以「小說接龍」的方式呈現旅遊文學,由我作為統籌,設計人負責完整的產品圖稿及概念發想,我則從他們「酒藝/博弈」的概念中擷取資源化為文字。

「旅遊文學」對我而言,每個人都是一片世界的交集,當我們身體與心靈同時移動與交會時正進行著「旅遊」;如果我們又將不穩定又有熟悉感的文字作為串連,那麼「旅遊文學」不只是一種單向的發聲,而是歧義的延展;如果只是遊記或風景介紹則又與生活有距離,終究只是一場發聲練習,而少了點實際。

緊迫的時間讓我們圍繞在工作坊,大雨中,銀合歡的綠蔭下,想玩又無從玩樂的時空,想吃飽卻又不時飢渴的街頭,有某種「圍城」的心聲暗暗自流,但是我們都知道向陽的生命力能讓彼此都快樂,是一種順遂中難得的逆境成長。

「城」的意象很美,府城或臺北城或諸羅縣城或頭城或斷垣殘壁的一方牆磚都成了這地方的時間媒介,說解這地方文明的證據,卻又不時迷惑這些人對於國族認同與壓迫的惡夢,誰建的?用途?以及一連串衍伸的族群對峙。而「城」區隔了人,區別了你我,也讓彼此有了距離。

從現實的工作坊環境入手,添入聽解說時感興趣的在地民情,讓我們熱衷著鬼魅之餘而想到恆春城內外的小人物大故事。

 

組員:林珈汶、施瀚傑、古佳峻、楊斯庾、張雯麗、林家禾。

活動:2011『銀合歡旅遊文學暨文創商品實作體驗之旅』研習營

時地:2011年8月31-9月2日,屏東旅遊文學館,將軍之屋,崇蘭社區,墾丁,出火,民謠館,木落山風工坊。






木工坊的午後露出了陽光,於是我們期待這兩天一夜都能無雨大晴,卻下了一夜半乾半濕。



撰稿與製物,人與事,交雜在一起的,卻又必須有所分別。時間捏造了事件,而我們正是事件中不可分割的一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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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古皮之紅龜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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