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活動指定的座位是在最後一排的最後一位,有很多空間讓自己發揮與伸展,當然可以觀察瞌睡的或振筆直書的假動作,也可以想些「與眾不同」的概念,暑假能讓自己浸淫一種學門的新體驗是愉快的,去年在「歷史學門」的田野調查營隊中看見華南學派的辯證,今年則選擇7/7-7/10四天三夜的南臺灣鄉間─「內埔」及「竹田」,「設計學門」裡我有過多的文化理想,實際上,我一點設計執行的能力全無,全出一張嘴及滿腦子奇幻思想,深深對自己的組員夥伴抱歉著這一切。
不過,最後一天頒獎典禮上,眼睜睜瞧著朋友楊斯庾與他的組員范力方的作品「掀」獲得「商品創新獎」時,他瞌睡的「傾頭」姿勢,可能也只有我這閒人,事不關己的有注意到。
「掀」這作品是楊、范在四天三夜期間內與竹簾藝師「利貴文」先生求教並討論而成的。「求教」二字用得並不重,在於利老師只「傳授」編的方法,協助將竹子切剖成簾子需要的厚薄粗細,至於一切竹編與布編都交由這兩位學員自己操刀,「可以可以做!」這是利老師給予他們最大的支持,凡是無難事,平整的竹簾要彎曲、要變色、要亂搞,最基本的就是:自己學會編織竹簾。
「掀」的作品到發表前幾小時才匆匆拎至「屏東縣客家文物館」,這是一盞三面相連,一面半掀翹起的燈飾。概念很簡單:用於轎子或門上的竹簾據有防蚊及空間隔絕的作用,但是進出必然會有「掀」的意念。如何將「掀」持續在作品中,而不只是一盞「竹簾燈」,那這一「掀」確實就是這盞燈得「創意商品」的有趣之處。意味著「商品」層面的價值,以及「創意」上的顛覆。
「掀」當然也掀起一些餘波盪漾的贅語。
身為楊的朋友以及同一活動的學員,其實有些想法需要抒發一下。「怎麼會在這邊評審?不是都說好在會議廳嗎?然後給我這個大怪物(臨時木架子)要我放燈!你知道嗎?之前他們竟然要給我一個『櫃子』放!你聽到不氣死了嗎?到底尊不尊重設計人員的想法?然後給了這大怪物還要我用『黑色垃圾袋』罩住,我說我不要一塊破布的樣子跟我的作品擺在一起,……我每天都在問在哪展覽,結果主辦單位給我的答覆都說不會變,結果現在是怎樣?」楊說了這段抱怨文,在評審們評審前給了我傾吐。
「啊唷,這跟早上說的那套評審規則也是不同的,臨時改在這,而且你那大怪物裡面的花布根本把你的燈『吃掉』了,怎麼不問問有沒有黑色海報紙遮一下,用黑色垃圾袋的想法也太蠢了,塑膠折射的光真的很蠢!也別氣成這樣!終究這整件商品都是你們自己編的縫的,一定會受到青睞,外圍的呈現就得過且過吧!」其時我已經想用些口舌上優勢說服他,但是我知道楊氏在「設計」與「美感」上的龜毛與堅持,這是每個設計人或創作者都該有的執著。只是,這環境不是我們能掌控的。
直到有一天,網路的訊息卻寫道一個工作人員閱讀了「學員問卷」內容,而抱怨著某個人說她態度差之類的反應,當然有些關鍵字及後續的人留言,是可以知道這位工作人員「張揚」的程度。以及暗指到都能明說的對象。
站在一個「老人」的身分,我還是在意見表上寫上工作人員辛苦的感恩,終究每個人每個團隊都有很多「首次」的活動經驗,當年自己做為國際會議的總務,光要訂便當、中場點心、一切開支核算,也都是硬著頭皮闖了過來,我頂多抱怨:「可不可以不要每天中午都吃差不多的便當」而已。對於一個「年輕人」而言卻輕信意見書或問卷有具體改進的作用。(我的偏見,希望這都是我小小的偏見)
有則留言是這樣表達的,「ㄏㄏ~~換個角度想......嘖嘖嘖...這個學生真的是"很會做人"耶!這麼市儈又這麼的"能屈能伸" .....應該 要幫他鼓掌, 然後.....讓他跟那盞燈一樣"蓋布袋"」與「我想 他的作品藝師應該幫他很多忙吧!!」
就我看來,這位留言回覆的人,不知道是純粹對自己戰友的鼓舞士氣?還是真有那麼本事「慧眼識英雄」?
總歸一句話,人其實是最難招架的。
有很幾次與楊氏聯繫敘舊,他會抱怨一些看似硬碰硬的事件,對我來說,老百姓的微小與大團體的強悍,對比之下,以柔克剛的論點比較實際,要就要折服對方的氣勢,不然就得要彼此有對等的氣度談些事。不然,永遠都是輸家。
楊氏輸在太直接的抨擊,以致館方的人以「白目死小孩」或「鬧場」的角色給與定位。但是,反觀沒有策畫周延的活動、決策失調、提供資源失衡、以及解決事件能力無法達到制衡的對比之下,策展人員更有可議之處。
這鋒頭只針對「留言」這回事,眼見工作人員忙進忙出可真讓人體諒,再怎樣的便當我還是默默地餵飽自己,不會像傾倒廚餘桶的一車一車丟,餓了自己也不對,浪費工作人員的辛勞及經費更不對。但是,如果有藝術美感及設計人品味的,就不該草草為了自己方便而提供不實際的敷衍態度,黑色垃圾袋聽著我傻眼,難道要遺笑媒體?還是媒體的慧眼也分辨不出美醜?楊氏氣的是每日確認的確認,最後臨門一腳卻踢在臉上,巴掌震暈了設計者,還要用棺材封關一座燈。想像一個展場的吊燈被鎖在玻璃櫥櫃的畫面,好委屈好沒有尊嚴,連我這外行到底的人都不知言語的,只能默默搖頭。
「掀」讓我驚豔的是簡約的外形,其實蘊含著過去無從存留的意象,一個小動作所求得的大創意。而不是一堆符號的拼接。更讓我開心的是,楊氏原先對竹藝無興趣,想逃離活動,好說歹說留了下來是對的,他在做物的龜毛,有時我都用哈欠回報他的努力。是值得我學習的某種土象星座的恆心毅力。外加我們這種異地求生的男性,在這種活動中本是吃大虧(悶虧),少了同師門的夥伴力挺,也不會有誰協助代工完成,當然楊氏與范氏這盞燈「全然自己編織」的歷程,就他們是收穫最多的。活動結束後,我與楊氏回到利貴文老師的宅內清掃,清掃連夜趕工的碎布與斷竹,看到師父與師母清晨為他們準備得早餐與咖啡,都沒閒活可以享用,寫到這,都不知鼻酸了多少次,這種幾日師徒的情分,以及會感念、灑掃、完結的年輕人,其實已經不是那麼多了。
「掀」,確實很簡單,卻可以很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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