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從六月到九月,藍宇更是清閑得無事可做。他要我幫他找個活兒幹,說
不是為了錢,只想多一些實際經驗。我答應他,條件是他去駕校學車。他從
我在建築公司的朋友那裡接到許多設計和畫圖的活兒,他又變得比我還忙。
他得到駕駛執照那天,作為禮物我送給他一輛「凌志」。接受的時候,他笑
著說聲「真棒!」就完了。
我的生意情況很差,到處都在「制裁」,我不在乎,因為大家都一樣,
這是暫時的。可偏偏這時雪上加霜,一個倉庫失火,價值七百多萬的小家電
產品全部燒掉。劉征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閑聊的時候,我告訴藍宇我準備將劉征開除:
「值得嗎?你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他一邊看著他剛完成的一張效果圖
一邊對我說。
「他也太過分了,明知道現在是最不景氣的時候,還拆我的台!」
「又不是他的直接責任。」藍宇仍在修修描描。那是一張鋼筆淡彩的建
築繪畫,這是他告訴我的。
「我事先就知道那個倉庫電路上有問題,告訴過他要找電工修一下。」
「你不是說他這兩天小孩病的很厲害嗎?他一定是忙糊塗了。」藍宇一
向寬容。
「那是他自己的事,我的損失誰來彌補?我沒起訴他就算對得起他!」
「你們商人可真不講情誼。」他笑著說。
「商場上只講利益,不講情誼。學著點!」我一副教訓的口吻。
「商場以外呢?朋友呢?」他隨口又問。
我沒說話,我不知道。
「你就是把他開除了,損失也不能彌補回來。他人挺好的,這次你要是
饒過他,他一定會感激你的!……我操!壞了!……」他好像將畫兒弄臟了
一塊……
我沒有和他再爭下去,我的確在考慮該如何處理這事。我漸漸感覺到藍
宇對我的影響很大,可他一點也沒變,除了長的更高更英俊,床上技巧更豐
富以外,仍和我剛見到他時一樣。
隨著輕輕地敲門聲,劉征進了我的辦公室。他從前是不敲門的。
都沉默了片刻,劉征先開的口:
「捍東,你別說了,我知道是我有責任……這幾年跟著你幹,我也攢了
幾萬塊,就算賠公司的……我只求你一件事,那房子你先別收回去,你也知
道我弟在我爸媽那住著,我也沒法子回去。等我找到個地方……要不詩玲和
小偉……」劉征也住在『臨時村』的單元裡,和我那套房子一樣,都在公司
名下。
他說得很艱難,我們之間還是第一次這麼尷尬。
我打斷他:「現在是公司最困難的時候,本來生意就不好做,這把火燒
得更是麻煩,維持都很難了。」我有意誇大其詞。
「我已經讓小周打好一份通知,張明和張順國都開除。他們是直接責任
者。」我停頓一下,接著說:「你呢,我扣你三個月工資,你給我白幹三個
月,我是希望你能有個教訓。這事就別在公司裡傳了,我直接讓財務扣。」
劉征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意外。
「小偉怎麼樣了?」我又問。
「還沒退燒呢!都快兩個星期了。」他皺著眉頭說。
「我已經找人和『兒醫』的內科主任說好,你下午就趕緊給孩子辦轉院
,那個小醫院不行。」
劉征更是茫然地望著我說:「那是詩玲的合同醫院,恐怕不給轉。」
「無所謂了,就轉你的,在『兒醫』的費用公司出,還考慮這些幹嗎?
要是孩子真燒壞了有個三長兩短,那不是後悔莫及嗎?」我粗聲對他說。
他沒抬頭,也沒說話。我又說:
「你這幾天肯定也忙,我也不要求你按時上班,早晨八點到下午兩點,
你幫我盯著就行了,剩下的時間我盯著。現在人心惶惶的,別人我也不放心
。」
他半天沒抬頭。等他抬起頭,我看到紅紅的濕潤的眼睛。他有些說不出
話:
「……行!那我走了。」他轉身開門出去了。
我放了一筆人情債,這是藍宇教我的。沒想到四年多以後,我就以高出
許多倍的「利息」收回來了。
冬天又來了,還下了場大雪。劉征請我到他家吃四川火鍋,還要我帶著
藍宇。那是個美妙的夜晚。
藍宇還挺有小孩緣的,小偉很快就和他熟起來,還拉著他到他的房間,
給藍宇看他得的「小紅花」。劉征看著他們進了小偉的房間,對我說:
「他要是個女孩兒多好呀!」我知道劉征說的是真心話,我不怪他。
「他要是女孩兒,我就不要他了。」我有意用開玩笑的口氣說:「我真
覺得他有意思。」
「這也是正常的,別說這孩子真的不錯,就是養個貓、狗,時間長了還
有感情呢!」劉征好意地為我解釋著。他無法理解我對藍宇的感情,他永遠
也不會明白。
「不過,你小子也是個多情種兒!」他笑著又補充了一句。
劉征的老婆--詩玲是四川人,曾是名校的校花,居然「下嫁」給了劉
征。有時看到他們夫妻恩愛的樣子,我幾乎有點羨慕。她教養很好,熱情又
得體。她一定知道藍宇的事,可她完全沒有那種好奇、審視、或同情的態度
,無論她內心怎麼想,表面上她就像對個普通朋友那樣對他。深夜,小偉早
已睡著,我們四個人邊喝酒邊聊天兒,我們都有點醉意,我習慣性地抓住藍
宇放在桌子上的手,並放在我的腿上,我攥著他的手和大家聊天,我們誰也
沒有介意這些,那是種從沒有過的認同感,我們不再需要掩飾、隱瞞,一切
都那麼自然、和諧。
可外面冰冷的雪仍在下著……
「五一」節加上校慶,藍宇有將近一個星期的假,我和他的東南亞之旅
終於成行了。我們玩兒的很開心。沒有人認識我們。我們甚至可以在大街上
表現出一絲親暱。我一向以為定期的更換性夥伴才會有意思,才刺激,從沒
有想到有個固定的伴侶也同樣非常幸福,連那種強烈的佔有欲和妒忌心都令
人激動。
有一次在餐廳裡,我去洗手間,當我回來的時候,看到藍宇正注視著一
個挺英俊的新加坡小伙子。我走過去,衝他腦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他很不
好意思。我告訴他我絕不容許他喜歡別人,哪怕看一眼都不行,否則我殺了
他。他臉紅的要命,半天沒說話。後來,整個晚上他都在討好我。
其實他比我要敏感、挑剔的多,而且越來越嚴重。如果他看到我和其他
年輕漂亮的男孩或女孩說話,他就變得嚴肅沉默,害得我不得不哄他。另外
如果我想有點「出軌」的行為,我一定做得非常小心、謹慎,我絕不可以讓
他發現。對於這些我不抱怨。
我有了藍宇這個固定的伴侶,可我並沒因此完全斷絕與女人睡覺。我與
她們上床並非是出於生理需要或喜歡她們,而是種心理需要。我只是想証明
我是個正常的男人。
記得我們去看「人妖」表演,他問我他們和女人有什麼不同,我說他們
都是男的,大部分下身還保留著,有些做掉了。他說太噁心了。我問他要不
要找個玩兒,他吃驚地看著我說「你有毛病呀?」
我知道藍宇是個挺保守、傳統的人,可我不清楚他是如何看待他現在的
所作所為。我沒有與他討論過我們的關係,但我感覺我們都認為這絕非正常
的行為。
那時的中國比現在閉塞得多,我們很難找到一個渠道去正確的瞭解我們
的感情,而且我們也不自覺地避免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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