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翔！」小茉在前方像我招手
「你放假回來啦！」
「對，走！我請你去吃飯吧！」她開啟後座，拿出安全帽。「我知道只有你今天有空！陪我吧！」
一臉稚氣未脫的小茉，很多人都被她這張娃娃臉騙過，真實年齡二十歲，大家都幫她主動打六、七折。
我看一眼那台摩托車。「你確定？」
那台小綿羊……，還是粉藍色的……凱蒂貓！
我平生最痛恨的貓。
去年夏天的風潮，坳不過她們一群女生的要求，陪她們輪流站崗買那隻面無表情又少嘴巴的貓。終於買來了，我真想一手掐死它！
「來拉！」她遞出安全帽。
「我超痛恨那隻貓，你居然要我……。」我抵死不從。
「別翻舊帳！如果不去那就不去！」
「不是，我一個大男生，騎這個？我咧！有沒搞錯？！饒了我吧！」
「騎這個有什麼不好？是我在騎耶！你未滿十八，上路要罰錢耶！」
給你載會更慘！你被警察攔截的機會比我騎機車被攔的機會大太多。我還是不肯接帽子。「我搭公車到市區等你。」
「你白阿！現在是尖峰時刻，你會變沙魚丁。」
「不要。」
「你很囉嗦！難怪你是處女座！龜毛！上車啦！別浪費時間。」她狠狠地瞪我一眼。
「好啦！」我還是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戴上安全帽，坐上對我來說很狹窄的位置。
雖然時速只有六十，我還是捉著後面的欄竿，深怕她一不小心出差錯，我會死的很慘！她的技術叫我不能茍同。一個大男生躲在一個小女生的背後的滋味……，傷害我的自尊心！
紅燈停下，她突然捉住我的雙手，放在她的腰際上，我愣了一下。她轉頭對我說：「坐好囉！」然後繼續騎她的小綿羊，此時我的生理出現一種無法抑制的衝動─一種想緊緊抱住她的衝動。
風吹動她的髮絲，輕輕飄揚，柔柔地撲上我的臉，淡淡的髮香和沐浴用的檀香肥皂，穿越我的嗅覺，到達身體每個角落，那股清爽直倒我心頭。
那股衝動，莫名而來，我好不容易壓下，目的地也到了。
「你幹麻臉紅？」脫下安全帽的小茉放聲大笑。「你該不會把手放在我的腰部就臉紅？到時候你和你女朋友接吻，你不就昏倒？」
有嗎？「才怪！」
「快交個女朋友吧！小盈倒是不錯！」
「我們都是好朋友！別亂說。」
小茉、小盈和我都是青竹馬梅，小盈在國中時搬家，有一段時間空白沒聯絡，沒想到我們上了同一所高中，她還在我隔壁的女生班，緣份真是不可思議！因為小茉從中幫忙，我們三人又成如往昔一樣的好朋友，我還是那備受欺負的阿翔。
「何況他有男朋友！我可不想被他男朋友揍！」我趕緊搖頭否決，那位先生還是我社團的學長！用膝蓋想也知是我牽線，怎麼可能去破壞呢？
「有男朋友啦？！」她故作驚訝，其實她是知情的。我和小盈就像監視器，彼此監督對方，然後再打小報告給小茉聽，百玩不膩！「那傢伙有異性沒人性！」
「還敢說！」我喝口奶茶。「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上次逛街猛接電話，把我晾在一旁，掛掉五分鐘後又來一通。」
「好啦！我已經關機。」她把手機亮給我看。「每次翻舊帳我都贏不了你！處女座的本色真不敢領教！」
「那裏！那裏！」]
「聽小盈說你愛慕者不少！有沒有中意的？」
「有嗎？我怎麼不覺得？」實在想不起來有誰。
「男孩子太遲鈍不行喔！」
「那有！論愛慕者，我比不上你。」
「是阿！我可以開始考慮別的候選人。」
「怎麼了？」其他？
「快分了。」她的笑帶著一抹苦澀。真的？我敢到莫名的心痛。
「對了，上次提早為你慶生去定包廂，為什麼你和小盈不來？」
「你和你男友在，那我就不打擾。」我笑得很無辜，我知道自己很討厭他男友，雖然沒見過幾次面，但我就是不喜歡這個人。可是在她面前自己還要裝作不在意，發現自己越來越虛偽。「小盈也那麼覺得！所以就沒去。」
其實那天，我已經在約好的地方等小盈，打給小茉時，才發現他的男朋友和他那一群朋友正扯著嗓子大聲唱，明明說好要三人好好聚聚，找她那群朋友做啥？一氣之下，我就藉故不去。至於小盈是家中有事，外加我跟她說了一些五四三。有時候我覺得我的心機蠻重！
「死小孩！」她賞我一記爆栗子。 「我男朋友等你們來就走，害我多花錢！」
我只是傻傻地笑，不知道為什麼豁然開朗？
「下次就別這樣！」她給我一記甜甜的笑顏，我卻為她難過。
「等一下我先送你回去，然後我再去還車。」
「好。還有這幾天放假記得去找小盈，她很久沒看到你了，我們三個好好地聊聊！」
看了一夜的房間，你的主人怎麼還沒回來？
小茉的房間正好對著我的房間，這樣的便利，在晴朗的黑夜裡，小的夜裡，我們會打開窗戶，關掉電燈，留一屋子黑暗，玩起摩斯密碼，一閃一閃的暗號，傳遞彼此的心情。
更重要的，她回來絕對會開燈，就寢也會留一盞鵝黃色的小燈。可現在的我只是面對一屋子的黑暗。自己像有點偷窺狂！
意識逐漸模糊，我終於受不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妳的香味，妳輕柔的髮絲…我很想抱住妳。快接近妳，我可以抱住妳。
「嗶嗶！嗶嗶！嗶…」鬧鐘在清晨六點響起。
「啊！」我被鬧鐘嚇醒。
六點的晨曦，閃爍著卻不太刺眼，站在陽台的我剛好可以看見小瑩的公寓。她還在睡覺，那副安祥的臉，百看不厭。記得有一年在小茉家辦聖誕節舞會，大家都玩瘋了，直到半夜三四點多才就寢，臨睡前還打了一場枕頭戰，非得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不行。睡夢朦朧中，看見小茉為他們一一蓋好棉被，她的細心與溫柔我也一一記在心中。
趴在欄杆的我，突然好懷念以前的那段時光，至少回憶中滿是笑容存在。上國中後，小瑩搬家，我的爸媽離婚，原本的世界崩解。
好像唯一不變的是小茉和我，她和我一樣，把自己放在自己的世界中，沉默地做好自己的事，雖然不顯眼，我只求完成自己的本份。
人家總說我表裡不一，很孤僻！或許吧？不太愛說話，只是因為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孤僻？說真的，面對男生，我好像什麼都矮了一截，僅管自己是棒球隊，但是在社團看不起自己的人比比皆是。還是自己長得白嫩有關係？我不禁苦笑，天生就是曬不黑，我也沒法度。
幾天以來，她房間的燈來沒亮，我的手機留了幾封叮嚀的話，她又匆匆南下讀書就是沒有約我出去。
自從那天之後，心中為了一些我不太能理解的情緒，憂於喜交織，讓我比平常更加的冷漠。喜的是她終於他分開了﹔憂的是分手後的她是否會哭泣，我捨不得她傷心，雖然那個人我不知道他好不好，但是失戀總是用眼淚哀悼。
我鄭重的寫了一封信，現在想起來，覺得傻呼呼之外，還有一堆愚蠢塞暴我的當初。
「小茉：當初那樣的生氣，並非逼妳和他分手，只是妳不把時間留給我和小瑩，然後逛街也要打擾，令我們非常反感。我也不是說要詛咒你們會…別想太多，有什麼不快樂要告訴我們。
祝快樂」
我大概點到為止就好，反正我也懶的寫那麼多。她是知道的，我也知道那種矛盾，讓我忐忑不安，非得寫封信給她不可。
希望她別躲起來哭！
在小瑩的公寓前等，只想解開一些心裡的疑問。
「阿翔。」她有點疲倦的看這我，開了門讓我進去。
「妳好像很累？」資優班的學生果然不同。
「每天都要應付那群心機重的女生，不累嗎？」
我笑笑。
「哪像你，天塌下來也沒你的事。一派樂天。」她放下書包，為我沖一杯茶。
一派胡言。「下段班大家都比較散，我成績也不好，別跟我比。妳可是資優班的資優品。」
「少取笑我！有時還蠻想轉到你們班。」
「那可不好，到底你沒考上台醫，我們罪過、罪過。」
她睨了我一眼。「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
「被妳發現！」我喝口茶緩緩情緒。
「小茉有打電話給妳嗎？上星期她有回來。」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她突然放大音量，著實嚇我一跳。「她有回來？我好久沒見她了。」
「她都沒傳簡訊給妳嗎？」
「沒有。」她哀怨的看我。
「妳知道嗎？她回來了，卻沒住家裡。」
「那她住哪？！她不是已經和她男朋友分手？」
「分手？她說只是快分了。」我們心想其中必有詐，說詞不一，並且那幾個晚上，她到底去哪？
「她寫的啊！」小瑩拿出信給我看，筆跡是她的。「白紙黑字。」
「我聽她親口說的。」我看了一眼小瑩，彼此之間只有一個念頭，我們被她騙了。
「那麼晚上她都在她男友家過夜？」我臉色凝重的點頭。「很不幸的應該是。」
很危險。
「為什麼她要欺騙我？」小瑩不敢相信的搖頭。
「她還諷刺你有異性沒人性咧。」我一抹不屑。「我到要看看她對你是怎麼說！」
「她怎麼可以這樣？」
「不知道。」我拿起信。「謝謝妳的茶，信我先拿走。」
「等等。」她從書包拿出一堆信。 「這些是我們班同學叫我送的，你一定要回，不然我人際關係就玩完了。」
「這些？」蠻大一把！我硬著頭皮收下。「明天見。」
「為什麼妳回來沒有去找小瑩？」這口氣實在嚥不下，用力按這大哥大的按鍵。
「我有同學會要去，沒有多餘時間。」她回傳。
「我們多久沒聚在一起？妳陪妳男朋友，我們都容忍妳。妳播一點時間也不肯嗎？」我傳完我的話。我真是氣爆了，她愈來愈難理解。
「沒時間回家？算妳狠。」心中的憤怒實在控制不住，不禁把手機丟向牆壁出氣。
一地散落碎片，扎進我我的心。
「鈴、鈴、鈴！」客廳電的話響了，我衝掛掉它，並且把話筒放在一旁。
為什麼不懂自愛一點？一個單身女子住男朋友家是件危險的事！雖然小瑩說那個男的是個好人，我就不相信，一個佔有慾強的男人會好到哪去？
他到底哪裡好？
我什麼都不知道，忌妒讓我快發狂了，為什麼他有可以擁有她的權利？為什麼妳不能選擇朋友？雖然年紀比妳小，為什麼不？！
我無力癱在沙發上。
好想緊緊抱住她。第一次有這樣的衝動，想緊緊的抱住她，因為怕她哭泣的脆弱讓她崩潰，讓她感到孤寂。第一次多麼想靠近接觸她，可是她卻像星斗般的遙不可及。想念那天她肌膚散發淡淡清爽的味道。
妒嫉做祟，突然發現我心中別於友情的感情─愛情。
「為什麼不是我？」我的眼淚無聲無息落下。
為什麼我到不了你要的未來？什麼是所謂的幸福？我可以放棄一切達到。
現在我明白不想交女朋友，是因為心裡有個她，再也放不下別人。
第一次發現我的友情摻著愛情，一切都是曖昧不明。誰說愛在不明最美？其實是最痛楚。
人家說思念的溫度是溫暖的，可是我卻感到冰冷。
醒來，看著志高趴在我床沿邊睡著。
「志高、志高。」我拉拉他的衣角。
「你醒了。下次別拿自己出氣！」
「沒有啊！」
「自虐狂啊你！滿地碎片，就這樣踩過。你不想活也好歹找個快死的方法。」他指指我腳上的繃帶。
痛嗎？我沒感覺。
「我幫你請假，還有機子的SIM卡我撿起來了，自己再去買隻機子吧！」
交代完他一臉未睡飽的離去。
花了一個下午寫完拒絕信，看完她們之間的通信。我有個衝動，想離開那份感情帶來的傷害力，是我無法控制的，像是炸彈般無法避免會粉身碎骨的機率。
寫封ｅ-ｍａｉｌ給爸吧？我想，爸一直希望我和他同住，現在只差我的意願。離開，是最好的辦法，遠離，是會忘記她的好。
該是脫離童年的時候，依賴成了一種癮就戒不掉，何況心中的那份不該有的，只會讓事情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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