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覺得今天晚上我表現得很好。
幾乎已經接近完美了。
貓咪說:
『你如果不是白痴,就是智障。』
『如果是我,就會在說完之後,親一下她的臉。』
『然後讓她約我上樓去喝杯茶。』
『然後我會陪她一起欣賞這個完美女神的模樣。』
『然後我會和她一起共度這個完美的夜晚。』
我說過很多次了,貓跟人就是有差別的。
阿杰來還我VCD的時候,特別關切了一下情況。
結果他也跟貓咪一樣的想法。
難道我這樣說還不夠嗎?
不,已經可以了。
我沒有打算,準備要怎樣做。
至少,我不認為她現在適合再談戀愛。
能這樣陪著筠媜,我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
期中考的成績慢慢公佈下來。
我特別注意我的紅樓夢與中國古詩選這兩科。
紅樓夢考了62分,因為我有好幾個地方,「黛玉」寫成了「筠媜」。
教授很疑惑地問我,到底「筠媜」出現在哪一回?
【我讀了三十幾年的紅樓夢,沒看過這個人物。】
【你回去寫一篇專題給我,告訴我這個人物的一切。】
中國古詩選擇是莫名的高分,我拿了91分。
教授很欣賞我批評那個負心漢的辛辣筆法,
不過他也很納悶,因為我在申論題的最後,還對悲情的女主角說:
沒關係,至少妳還擁有我。
【掰個好理由,告訴我她要你做什麼?】
【掰得我滿意的話,我再送你9分,讓你成為我教書十幾年來的第一個滿分。】
下課之後,貓咪約我一起去KTV慶祝一下。
『小妖精她同學會一起來唷!』
「你知道什麼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有花堪折直須折。』
「那你約小杰去折吧!我要去喝我那杯水了。」
出門之後,我騎著小凌風往台中市來。
帶著我那兩張荒唐至極的考卷。
我想,這是很好笑的笑話才對。
從早上開始,天空就飄著毛毛雨。
一副適合皇帝駕崩的天氣。
台中市的交通還是亂得很,小凌風跑起來也不大順遂。
我在「寒舍」前面繞了一圈。
因為沒有跟筠媜約好,所以我想先確定一下,看她今天是否有上班。
很奇怪地,我沒看見她的JOG,也沒看見那台FZR。
所以我直接進去問她那個金髮的同事。
【筠媜喔,她今天請假耶。】
「請假?」
【呃…】
「怎麼了嗎?」
【我不知道耶…】
據我所認識的她,是個很愛說話的人,
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她男朋友來找她,是嗎?」
【啊,你知道啦?那就好囉。】
【她男朋友早上打電話來給她,說下午會上來台中啦。】
「所以她今天才請假的是嗎?」
【對呀,臨時請假的。】
「謝謝。」
我的笑容有點僵硬。
不,是非常僵硬。
僵硬到彷彿連我的血管都阻塞了一樣。
早知道我應該去買些公益彩卷的,一猜就中。
小凌風慢慢地騎下了人行道。
騎上了第一次我跟蹤她的那條路。
慢慢地騎到了莒光新城的巷子口附近。
我想停下來點一根香菸,前面一條小街道裡面卻忽然飆出一輛FZR。
藍白色加裝擋風罩的FZR,在台中不超過五台。
我相信我現在看見的,不會是第三台。
因為,即使現在騎著那輛車的,是個很高很帥的男孩,
他背後載著的,還是我所熟悉的人。
FZR在巷口停了下來。
那個男孩和筠媜都沒戴安全帽。
筠媜穿著一身黑衣服,還有黑色的牛仔褲。
紮起了俐落的馬尾。
她沒說話,但是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猜想,她現在應該是沒有化妝的。
那個男孩染了一頭褐色的頭髮,也是一身黑。
他伸手搓搓筠媜的頭頂,像是大人親孩童一般,在筠媜額頭上輕輕一吻。
筠媜則是乖乖地站在旁邊,讓他把車停好。
隔著一條大馬路的緣故,我無法聽見他們的談話。
那個男孩從口袋裡面摸出一個香菸盒,應該是空的。
我看見他把菸盒揉扁。
筠媜似乎知道他想抽菸,不知道對他說了些什麼,然後跑過對面街來。
而我沒有發現,我和小凌風就停在一家7-11外面。
妳很詫異嗎?
不,不要詫異。
我的出現不過是一個偶然,就像,可以不存在的路人一樣。
我在心裡這樣對筠媜說。
她很輕快地從安全島上面越過來,跑到了對街,而且直接跑向我。
在距離大約只有十公尺的時候,她才注意到我就停在7-11前面。
然後,她從小跑步變成了快步走。
再從快步變成緩步,
甚至,從緩步變成停步。
我沒有說話,只是對她搖搖頭。
筠媜又邁開了腳步,慢慢走向便利商店。
只是她的目光一直盯著我看。
這個時候的我,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小凌風上面沒有照後鏡,所以我不知道。
我看著她走進商店裡面,在櫃檯買了一包黑色的大衛杜夫香菸。
只有在掏錢的時候,她的眼光稍微離開我。
而我,趁著這時候,發動了小凌風。
我想在這時候,去看看那個曾經傷害她如此之深的男孩。
所以我也學筠媜那樣,不在乎馬路上有沒有車,直接迴轉。
一輛計程車對我猛按喇叭。
但是我視而不見。
因為我的視線,停在那輛FZR與那男孩身上。
他很高,至少180公分以上,褐色的頭髮很有型。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視線交會的時間,只有短短的幾秒鐘。
不過,幾秒鐘已經足以決定一切。
他是我永遠比不上的人。
當筠媜從7-11裡面走出來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
我在往「寒舍」的路上。
至於為什麼要去寒舍,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金髮的女孩問我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她。
在包廂裡面,我喝乾了一杯百香綠。
然後,用打火機點火,燒了兩張考卷。
看著殘餘的火在煙灰缸裡面燒著,火光映照在玻璃杯上。
我像是失落了些什麼,
卻又說不出失落的是些什麼。
店裡面正播放著伍佰的歌,在唱<我的名字>。
「眼前的妳,竟讓我難過,還有濕紅了我眼眸…」
「因我握妳的手,已經足夠,已經足夠,已經足夠…」
沒有理會手機在響。
這是第一次我沒有在響了三聲之內接起的電話。
能讓我在三聲之內必定接起的,只有筠媜的電話。
電話在響了一會兒之後自動掛斷了。
我的眼淚,卻還繼續在流著。
-待續-
不夠,不然,淚不會這樣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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