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息的鐘聲響起,我蹦蹦跳跳地沿著樓梯拾級而下,卻在轉角處被一幅巨型海報深深地吸引著我的視線,教我於剎那間停下了腳步。
「你這衰人在發甚麼獃呀?」雪瑩冷不防我突然停下腳步,竟然對我施予「胸襲」,更不斷地搥打我的背脊怪叫。
「在看海報罷了。」
「看甚麼海報?」雪瑩說著,便閃到我的身前,望了望那幅巨型海報後,便回過頭死命地盯著我。「又在發你的歌星夢嗎?你不是說過要和我一同考進大學,難道那都是欺騙我的謊言嗎?」
「怎麼敢呢?我可愛的女朋友要和我一同考進大學,我又怎會不從呢?」
雪瑩得意洋洋地笑著,便沿著樓梯走了下去。
我望著她的背景,再回頭望了望校際歌唱比賽的巨型海報,便隨著她的身影走下去。吃過小點,喝過檸檬茶後,便回到課室,繼續那些沉悶的課程。自從中七之後,那艱澀難明的高考課程令我更討厭上課的氣氛。若不是答應了雪瑩要和她一起考進大學,我準會跑到鋼琴前專注我的音樂。
「喂﹗合用嗎?」坐在我鄰座的摯友--細榮--說著,將一份表格遞到我的跟前。「有興趣吧?」
我望著表格的標題--「校際歌唱比賽」,呆了老半天才開口說道:「雪瑩會不喜歡的。」
「男人呀男人,你遷就她的程度已經令你完全失去自我了,你知道嗎?」
「愛一個人,總要遷就她吧?」
「天生,你和她走在一起之後,已經變成一個我不再認識的『朋友』了,你知道嗎?這一年來,你只懂不斷地遷就,但她卻從來不會為你做半點改變,這樣你也看不到嗎?」細榮頓了頓,續道:「愛不是遷就,而是要雙方共同尋找一個彼此也覺得開心、覺得舒服的相處方法,你知道嗎?」
「我是男孩子嘛﹗遷就一下不是很應該嗎?」
「那你快樂嗎?」每次說到雪瑩時,細榮總會問我這個問題,而我亦只有一個答案……
「我不知道……」
就在這時,化學老師曲著手指,「咯咯咯」地叩著我的書桌,隨即引來一眾同學的注目。「要報名參加歌唱比賽也留待放學後才去吧﹗把報名表收起來吧﹗」老師的聲音在課室內迴盪,震撼著我的心,並教我意識到課室中有一個人正盯著我,但當我的目光要與她的目光碰上時,她卻刻意地別過頭,迴避著我的目光。
放學的鐘聲才剛響起,雪瑩已一個箭步離去。我收拾書包後,便匆匆地趕在她的背後擠進人群,好不容易才在人海中找到了她的身影。
「雪瑩﹗」我叫著,她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欲,反而加快了腳步。
我三步變兩步地跑到她的身旁,一把抓著她的手臂。「雪瑩,聽我解釋好嗎?」
「解釋有甚麼用?你的心就只有你的『歌星夢』﹗你記不得嗎?你說過會和我一同考進香港大學醫學院的,還將這個諾言刻在公園的木馬上的﹗」雪瑩怒罵著,隨即引來眾人的圍觀。
望著身旁的人七嘴八舌地說著我倆,我只想起了細榮的話:「那你快樂嗎?」
想著,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我的嘴唇顫抖地說出一句我從來也沒有想過我會對她說的話:「但那樣我會快樂嗎?」
雪瑩呆呆地望著我,我卻沒有再說一句話,只狠狠地咬了咬下唇,便默默地轉身離去。
想不到就這樣,我和雪瑩再沒有來往……
這算是分手了嗎……?
「下一位參賽者是尤天生……」司儀的聲音從舞台上響了起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便從後台慢慢地走到舞台上,再在站立於舞台中央的鋼琴前坐下。回過頭望著台下的觀眾,一份興奮的感覺湧上心頭,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份莫明的失落,總覺得自己欠缺了一些甚麼似的。
輕輕地撫摸一下琴鍵,閉上雙眼,手指便隨著內心的感覺,於琴鍵上靈巧地跳動。
傳說世間每個人 也會有一位天使護蔭
縱使 渺小彷如微塵 仍可棲身當愛人呼吸
真的每一個人也有一位天使守護著嗎?那我的天使又在哪裏?
可惜 像我這一種人 聖母永遠不肯給與憐憫
每天 如像苦兒覓尋 誰可真心的逗我開心……
我只想有一個人能夠逗我開心快樂,難道真的那麼困難嗎?
「誰說過會與我騎迴旋木……」唱到這兒,嗚咽的聲線已令我再也唱不下去……
木馬……承諾……那些小字還在嗎?
手指已離開琴鍵,嗚咽的聲音卻仍隨著米高鋒於空氣中徘徊……
個多小時後,結果終於也宣佈,我亦順利地三甲不入。
人潮慢慢地散去,我亦隨著人群離開禮堂。就在禮堂的大門前,我看見雪瑩帶著圈紅的雙眼,咬著下唇默默地凝望著我。
「原來我真的不行……」我搔著頭打趣說。
雪瑩卻搖了搖頭,兩行淚水隨著搖動掉了下來。「不﹗在我的心目中,你唱得比誰也動聽……」說著,她便撲進我的懷裏,緊緊地擁著我。
在這剎那,我看見了那位會真心逗我開心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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