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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連假的某天，決定到延平郡王祠走走。
特意摘了一段家門前的七里香擱在包包裡，
對我而言，
七里香有著懷舊的氣息。
以為自己隨著歲月流逝，逐漸老成沈穩，
走進延平郡王祠，
才發現心仍和個孩子一樣，
因為樹上的松鼠們的一舉一動、琳瑯滿目陳列的文物，感到無比雀躍和新鮮。
背後耀眼的藍天，
讓陽光給襯得掐得出水似地蔚藍。
好心情理所當然地飛揚。
曾經旅居台北八年，
回到故鄉也已兩年多，但卻很少出來走走，
所以曾經整整生活了十八年的台南於我而言，
在心版上有時是一種朦朧卻不可遺忘的存在。
行走於車水馬龍之間，
難免會恍惚地想：這，真是我熟悉的故鄉嗎？
大城市太擅長改變，
在繁忙的工作裡，
在不停往前追尋的路途中，
在多年的飄浪以及對自由的追逐之後，
我們是否遺失了生命最開始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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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悠閒的在延平郡王祠閒逛，
就會發現它的後方風景非常熟悉。
是的，
那是台南女中建築紅磚瓦特有的顏色。
很久沒踏進南女的校門，
一路走進椰風谷的小徑，
警衛出奇地沒有攔阻我。
（莫非穿著牛仔褲是讓我成功冒充學生的主因？）
記得從前高高對我說過，等十年後要跟我、娟秀三人一起穿白衣黑裙的制服回去看看母校，
如果真的實現的話，
看三個怪怪老女人穿著n年前的制服，（上衣可能還有點泛黃）
在校門口大唱「永遠不回頭」
說不定警衛就真的出來趕人。 XD
下意識尋找著熟悉的足跡，
記憶中曾經待過的教室、
高一在教室門口被麵包樹葉子打到灰頭土臉、
採桑葚的老桑樹、撿菠蘿蜜的合作社前走道、
當副班長時每天都得去報到的訓導處、
（沒辦法，
誰叫咱們三年九班每天都超過十個人遲到和請假，
我真覺得我們班很故意……）
中正堂下的停車場、
司令台旁的洋紫荊、還有一旁有大樹遮蔭，
像溜冰場的小球場、總”長”在奇怪角落的男廁，
更不能忘了步下操場，繞過每一座曾留有痕跡的排球場……
還有在高二那年，
我們二比一打敗一群來踢館南一中學生的場地——舊體育館。
放假的校園一片寧靜，彷彿連針落地的微響都清晰可聞。
只聽到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聾，
呵，是近鄉情怯嗎？
極目望去，
仍保有青春裡的原始軌跡的，
應該是都沒甚變的高一，高二，高三教室，
變化的是
高三教室前面的水池噴泉常駐，
高三那棟到合作社的路上水泥地鋪上了磁磚，
紅樓和很多教室都架起了倒V型鋼架（該不會變成危樓了吧!），
司令台換了地方，
舊體育館整個拆除，成了跟音樂大樓同一色系的新體育館，
以前一堆克難的排球場都不見了，
起而代之是兼具排球跟籃球合併功能的十一個球場，
而原本水泥地的球場，現在都換上綠色PU的地板，
原本矗立的老酸果樹，寂寥地橫躺在草地上。
在經過球場時，
陽光，仍是刺眼。
我躺在新體育館的階梯上，
向左望去，
一顆落單的排球靜靜躺在樹下。
猶記那是個薄夏的午后。
眾所矚目的班際排球賽，
妳們可還記得？
那一場場揮汗如雨、盡力嘶吼的對戰，
整座青春聖殿因此發光。
球，美的弧形，如虹。
在多年後的現在，
我彷彿還能聽見妳們的聲音、看見妳們的身影。
甚至，
我還清晰憶起每個人打球的手法。
維音跟小虹是校隊式正規的打法、
大頭的打法向來奉行兩個字為最高規臬—「暴力」、
fan的打法有時根本是整個人弓成一團在切球，
雅華是放眼天下捨我其誰，一個人包了全場的球……
抱著獎盃，我們越過一場場勝敗，
眺望飄蕩於天地的旗幟，
就在一瞬間，心靈相通，
當年的情義恍若仍在燃燒。
我們相遇，
將所有的情節串成有著清脆嗓音的風鈴，懸掛在青春的末梢。
復望球場，
金龜樹濃蔭的回憶與草色青青，依然與天色共畫；
只是沒想到踏出母校之後，
每一寸柏油都成來時萬里，不准人回走。
那連結青春的步道，此刻再走一遭，也已物換星移人事全非。
昔日球場邊的笑語，也已由後來的人去繼承，去刻畫屬於他們的甜美。
這才更深刻地感受到時光的遞嬗，是如此不容攔阻。
也許，
好些年不曾再次踏足南女，
是自己拒絕和青春告別，
和歲月拉踞的小小反抗。
椰谷之音，排球此起彼落，
認識了許多一輩子的好朋友，
從女孩到女人，高中畢業、大學畢業、工作、
然後同學一個個成為嬌羞的新嫁娘，
踏出紅樓之後的日子，
像被倏地倒轉的沙漏，
用無人能攔阻的速度流失，是不能回頭重新選擇的故事。
我們脫離稚氣的幻想，脫離讓我們熱血沸騰的球場，
原來這世界不僅只答案卡上的ＡＢＣＤ，
也不僅是團結、拼盡全力就能一決勝負，
單選或者多選，掛網或落地，
扣分的未必是自己。
我以為自己會落淚，
但是沒有。
只是平靜地逐步摸索曾經熟悉的風景、翻起壓在內心深處的記憶。
我成長了嗎？妳們成長了嗎？
還是我們應該坦然承認，
那個十八歲的女孩一部分遺失在這校園的一角，
等著我們有朝一日尋回？
只知道曾經有妳們相伴的美好時光，如今回憶起來，不曾染上分毫塵埃。
那段日子是那樣澄淨甜美，
甜美到讓人害怕失去，卻說不上會失去的究竟是什麼。
但是，
我畢竟細細呵護了那段美好的日子；讓它像彎潺湲的小河，緩緩流過。
我真的一直一直沒有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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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穫的季節來臨之前，夏天正要過去。
我撿起落單的排球，將它移回球場邊的排球桶裡妥當收好。
陽光隨著揚起的秋風溫柔拂過；
關於我們年輕的徬徨，關於我們執著的永遠，
關於我們曾攜手看到的美好時光，都在此刻的我的手裡，映成小小的願。
祝願那年夏天，是不曾殞落的美好。
祝願我們在未來，都能再次美好的相遇。
祝願別過之後的路，
我們都有機會去遇見，能夠喚醒最深邃的愛的自己，
還有，
那個懂得珍惜的人。
踏出校門口前掏出鑰匙，
包包裡的七里香，撲鼻而來。
像是一種結束，也像是一種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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