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世界‧批判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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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地理不好，如果不是來歐洲旅行，我幾乎記不住歐洲各國的位置。對於捷克（Czech）的認識源於布拉格（Prague），而對布拉格的認識，則源於一套改編自米蘭‧昆德拉名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電影《情陷布拉格》（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後來才知道，原來那1988年上映的電影是在法國拍攝的，而不是布拉格。

漸漸地，我的心中只有布拉格而沒有捷克，甚至沒有想過遊捷克以外的地方。

布拉格是一個很小的城市，地鐵站與地鐵站之間都只是數分鐘的腳程，如果喜歡用腳認識一個地方的（而體力不差的）人，應該完全不乘地鐵也可以遊遍布拉格。

如果不是悠閒的旅人，體力充沛，大概一天就可以遊畢布拉格。早上去舊城區逛逛，下午經查理大橋去城堡，晚上就回酒店（如果不去酒吧，布拉格的商店、餐廳也挺早關門的）。不過，如果用這種心態來遊布拉格，恐怕看到的都是它最商業的一面。

每一個以旅遊謀生的都市都逃不過被商業化的命運。在舊城廣場（OldTown Square），你可以看到舊市政廳（OldTown Hall）前的天文鐘、提恩教堂（Churchof the Virgin Mary），也有很多有趣的建築物，但它們都沒入了花潮般的手信店中。

基本上，你不能再靜靜地逛布拉格。

舊城廣場現在是復活節的主題嘉年華，有賣烤肉、焗薯、串燒的小販，有賣飾物的攤位，有頗受遊客歡迎的馬車，吵得不能再吵，沒有靜思的空間。如果你對建築風格有認識，手信店的花潮中隱藏了不少「寶藏」。「寶藏」價值連城，但很難找。

到橫越伏爾塔瓦河（Vltava）的查理大橋（Charles Bridge），橋到中午以後就擠滿了遊客與小販（還有一支Bridge Band，這挺精彩的），幾乎走不過去。橋側有不少具藝術性的聖像，不過視線被小販的攤檔阻擋了，失去觀賞空間。其實，在1621年白山戰役之後的「血腥之日」，有被處死的新教徒的人頭掛在查理大橋的舊橋塔示眾，那是一幕很血腥，不過當小販在叫囂、遊客在拍照，手上不是相機就是雪糕，沒有人能想像那一幕。

遊客眼中的布拉格，不再是一個文化古城，而是一個由商業精心包裝的旅遊熱點。只要坐在伏爾塔瓦河旁的長櫈，不難發覺差不多每組遊客手上都有一本旅遊書，而他們的行程都是跟那本小傢伙「設計」的。我手上也有一本台灣出版的，介紹的都是熱點中的熱點，而且跟其他出版社的沒有兩樣，彷彿遊布拉格就沒有其他選擇似的。

旅遊書甚至會為你設計一些行程套餐，即是如果你會花三天於布拉格，可以跟套餐Ａ；如果有會花上一個星期，就可以「深度遊」，跟套餐Ｂ。那選擇，壓根兒不是選擇，旅人沒有自由。也許我們早已習慣於活在這種世界，不懂得去尋找真正的選擇與自由。在以前的媒體世界裡，有所謂的「議題設定論」（Agenda Setting Theory），即由大眾媒體選擇最想大眾接收的議題；現在新媒體（New Media）當道，社群媒體（Social Media）打破了大眾媒體壟斷議題設定的局面，令人人都可以影響世界，不過我們的選材還是局限於少數來源，而且我們的眼球都只會追蹤最多人追蹤的地方。在這種文化背景底下，令我們即使旅遊時被操控，都會不以為然。

旅行的心態很重要。旅遊書所做的，是一個入間簡介，也是一個Checklist。如果我們旅行的想法是要盡可能完全旅遊書建議的Check list，那麼我們就只是一個徹底的遊客（Tourist）。我想成為一個旅人（Traveler），心態上就是不能很趕地完成Checklist，而著重感受。

對我來說，迷路不要緊、坐在河邊發呆不打緊、甚至不能遊畢所有熱門景點都不打緊，我只是想了解、感受布拉格是一個什麼樣的城市。於是，我有坐在伏爾塔瓦河旁的長櫈上讀了半天杜斯托也夫斯基的《罪與罰》，也隨意選個地鐵站作為散步的中心，結果在伏爾塔瓦河更上游的河濱公園看到不少本地人聚腳。

某程度上，你越能偏離旅遊書的範圍，就越能成為一個真正的旅人。

要用多少天來遊捷克﹖視乎你要感受這個國家多少天、有多深入，也視乎你要偏離旅遊書有多遠。布拉格不大，但要好好了解它，不容易。知道嗎﹖我生活在香港有二十八年了，我還不了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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