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六月的第一天,好一個週日,在模模糊糊的睡夢中,被車子停泊的聲音干擾著,似醒還睡,經過一番掙扎,最後還得屈服--起床吧!
屈服歸屈服,也得看看「罪魁禍首」是誰。樓下停泊著一輛旅遊巴,想必又是搞甚麼「親子一日遊」吧。不久,又來了一輛警車,還有兩輛Vans,第四座的範圍更被警員用膠布圍著封鎖。奇怪,莫非是發生命案?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在封鎖範圍內的人忙著張羅,道具、戲服、拍攝器材滿地都是,攝影師在忙著尋找適當的拍攝角度,總之大家就是各有各忙,好不「熱鬧」。在封鎖範圍外的居民議論紛紛,情緒越來越激動。最後,大家都按捺不住心中的「火」,與大廈管理員「理論」起來了。
原來,有導演要拍攝一部以SARS為題材的電影,在將軍澳富寧花園第四座(我住第五座)取景。在香港,說到SARS,當然離不開「淘大花園E座」,他們就是要將第四座作為淘大花園E座的拍攝現場,工作人員已經把預先準備好的「E」字貼上原有的「4」字上,將「四座」重新命名為「E座」。
這受到居民的強烈反對。他們認為這會損壞本花園的聲譽,明明是沒有居民受感染,更沒有人因染病而死亡,為何偏偏要在這取景,這是很不「吉利」的。管理員說事件已知會大廈居民,第四座將借作拍攝電影之用。這時,加入「辯論戰」的人越來越多了,居民的情緒也越來越激動。有居民說,管理處當初沒有說明是拍攝以SARS為題材的電影,假如居民知道,就一定不同意,更不會借出場地。居民誓死捍衛自己的家園,管理員也非常難做,唯有耐心地聽著他們「十萬個反對的理由」。
而那邊,拍攝隊依然我行我素,懶理旁人反對,在排著戲。一班「臨記」準備就緒,來一次彩排。而那班「臨記」正是飾演淘大花園E座的居民,導演要拍攝當日居民被安排入住隔離營,帶著行李離開住所乘坐巴士的那一幕。看著「E座居民」扶老攜幼,帶著大包小袋的行李,面帶口罩仍遮掩不住擔憂與徬徨的臉孔,昔日的片段彷彿又歷歷在目:一度失控的病情,一度手足無措的政府,一度驚慌難安的市民,一度看不見盡頭的社會……短短3個月,卻覺得香港和香港市民經過歲月的洗禮,在歷史上留下了永不磨滅的一頁……
話說回來,一位拿著柺杖的老婆婆成功闖進拍攝現場,企圖阻止拍攝隊拍攝。薑果然是越來越辣!她使出典型老婦人的看家本領--無論有理無理,總之自信地大罵 + 懶理你是何方神聖,我說的就是對的 + 不要欺負我老人家 + 蠻不講理 + 賴死不走 = 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最後,經過多方交涉,拍攝隊無奈地把貼在「4」座上面的「E」字道具拆掉。安排那班「臨記」離開後,工作人員收拾器材,一一離開。居民也逐漸散去,回家的回家,乘涼的乘涼,聊天的聊天,玩耍的玩耍,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藝術與犧牲,兩者應該怎樣作出取捨與平衡呢?我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電視廣告都有說:「香港電影的拍攝工作,需要你的支持。」相信大部分人都說自己會積極支持的(口頭上),但行動上又有多少人真的義無反顧地支持呢?我想不出答案。
以藝術的角度看,這只是一項拍攝工作,而場地只是構成藝術的一部份。但另一角度看,居民的反應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人是現實的,況且中國人是特別迷信的,像疾病、死亡這些敏感而不吉利的事情,當然不希望與自己的「家」扯上任何關係,更不願意就此做出犧牲。原來,人們可以大方地看待其他東西,但對於屬於自己的東西,卻是特別吝嗇和保護的。也許這就是人性吧!
我倒覺得沒所謂,反正只是拍戲,戲是虛構的,用不著那麼緊張。但見到各位街坊這麼團結地捍衛著「我們的家」,心裡卻感到很溫暖和欣慰。原來,團體的力量真是這麼大的。當大家目標一致時,齊心合力地去完成一件事情,那種感覺,相信是非我這個旁觀者所能形容的。
我想,淘大花園E座的居民也在團結地捍衛著「他們的家」,香港居民也在團結地捍衛著「我們的家」,就讓我們一起努力吧!
「We shall overcome…we shall overcome…we shall overcome someday…..」
1/6/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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