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聽了我對他說我已經愛上別人之後，從地板上一躍而起，黑暗中他
晶亮的眼像豹子一樣逼近，
「妳說什麼？」
「我，已經愛上別人了。」
「誰？是誰？」他抓住我的雙肩，完全不知道要收斂力量，肩膀隱隱的痛著。
「是個研究生。」
「研究生？原來妳還是介意我們之間的差異嗎？妳不是說過學歷不算什麼？妳
不是過會陪我一輩子？」我沒見過他這麼生氣，但是我認為我沒有錯，心臟很痛，但我
不知道為什麼。
「這跟學歷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到現在還不懂我嗎？妳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們會
走到現在這一步是因為什麼嗎？」
「妳告訴我啊，妳告訴我啊！妳是我的妳知道嗎？從以前就是我的，我第一眼
看見妳就知道妳是專為我而誕生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就是喜歡妳，從來都沒有
變過！」
「我告訴你！因為我不是你的，現在不是，以前也不是，以後更不會是！我是
我自己的，我有我自己的意識，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在嘉義的時候妳有過多少女朋友嗎？
阿美，今天是你傷害我，你知道嗎？是你在傷害我…我是人，不是你的寵物，不能永遠
等你…你不知道，光有喜歡是不能夠支持我脆弱的精神的，我很貪心，我要更多，我要
妳只是我一個人的，但是你沒辦法孤單，沒辦法等我，卻要我繼續等你，這不公平，一
點都不公平。」
「我不要妳離開我。」
「這已經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情了。」
那晚阿美跌坐在地上，我看見他的肩膀隱隱的顫抖著。
火車在搖晃了三個半小時後駛進台北車站，我的心也像是到站一般塵埃落定。
我跟阿美沿著長長的月台，慢慢的走著，他仍然牽著我的手，我也沒有放開，在火車緩
緩前進的聲音中，阿美低啞的聲音，像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樣，從他的喉嚨裡擠出來，
「妳真的要離開我？」
「我們還是朋友，我會一直陪你。」
「朋友？」阿美的神情苦澀的像不加糖的黑咖啡。
「朋友。」
「是我造成的？」
「我還是喜歡你，這是不會變的。」
「那為什麼要離開我？」
「我對你的喜歡已經沒有辦法變成愛了，再也不行了，我無法看你優然自在的
跟別人在一起，倦了累了再回頭找我，這模式我經歷過，不想再經歷一次，你懂吧，因
為你無法給我承諾，我不是你最後會選擇的人。」
阿美拉著我，走出台北車站，微雨的天氣，灰暗的天空，彷彿反映我們的心情
，我想哭，沒有理由，但我必須果斷，不然到最後受傷的還是我，永遠不會是他。沿著
忠孝東路，我們走過一站又一站，他用他的外套圍著我不讓我淋濕，但他的頭髮上已有
水滴，其實他清楚的知道他不可能只愛我一個，只是他不想放手而已，人都是自私的，
我也是，我又何嘗想要這樣傷害人，但是我並不認為左擁右抱是一種幸福，相反的那是
一種煎熬，如果彼此都有真感情，哪種感覺要嚐過的才知道，是一種無邊無際的罪惡感。
「阿美，」
「嗯？」
「我們去淡水吧，我想再跟你去那個海邊。」
我拿出本來帶去花蓮要用的毛巾，替他擦著身上的水珠，他的眼睛緊盯著我，
我喜歡看人的眼睛，我認為人最真實的一面就可以直接從眼睛裡看見，阿美的眼睛，很
亮，像花蓮的星星，此刻，我從他的眼裡看見不捨、看見失落，但卻看不見我自己的影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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