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裝進行李箱,帶我一起走吧。」
這句話,是許多愛到難分難捨的戀人,別離時,最愛說的一句撒嬌話。這等情話,自然沒有人會笨到自以為是電影《瞞天過海》(Ocean's Eleven)那個擁有縮骨功的東方演員,輕易入袋,呵。
盧貝松1990年的知名電影《霹靂煞》(Nikita)也曾有過一句很浪漫的對白,男主角對女主角說:「妳可不可以把我縮小,放在妳的口袋,帶我一起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劇中女人太酷、男人太溫柔,年輕的我感動得眼眶濕潤起來。
幾年後,類似的情節發生在我身上,我沉默了。
那一年,我談了一個遠距離戀情,和一個香港男人。雖然經常通信、熱線,半年再見,距離之故,彼此都感覺情意的疏薄留離。某夜,兩個人走在尖沙咀海邊,男友突然停下腳步,語氣沉重地問我:「難道妳就不能為了我搬到香港?」
當時,我太熟悉男友的工作性質和專業能力,短時間很難離開香港,我沉默了很久,沒有回答。男友繼續說:「我以為愛一個人,都會天涯海角永遠追隨……」接著,他突然哽咽了起來:「我真傻,都35歲了,還相信夢,還相信現實生活中可以找到真正的愛情。」
說真的,倘若這是電影,倘若……聽到這些話,我應該會立刻熱淚盈眶。
尖沙咀海邊這般美麗浪漫的場景,四周燈火燦爛的高樓反映得海面上繁星點點,有一個男主角對女主角如此深情款款……倘若是電影就好了,我會感動得不得了。
但,那一瞬間,我愣住了,竟惱恨:「為什麼我是這個女主角呢?」
我在台北有我喜歡的工作、有我熟識的好友們、有我習慣去的地方,我在香港能做什麼?我又不會講廣東話。我我我。聽著他哽咽的聲音,我腦中轉了100個念頭。
好吧,我想,我可能不夠愛他吧。
他會哭出來,也因為發現了這件事實吧。
那一夜,他在飯店床上背著我、抱著枕頭悶聲大哭一整夜,我則盯著電視播放的粵語老電影發呆。
許多年後,想起男人痛哭失聲的模樣,我一直在思考:我是太理智?還是對愛情太沒有安全感?或者如我以為的,我不夠愛他?
「真正愛一個人,即使天涯海角都會希望永遠相隨。」
我不曾否定過這句美麗的話,因此沉默。而我的沒安全感和理性思考,恐怕是因為不放心自己,而不是他。
愛情的行李箱和行李,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他的愛情行李箱真實空間不夠大,大到讓我可以自在容身;我的愛情行李箱沒有太多浪漫存款,能夠義無反顧飛奔到異地投靠他。同時,我也不想變成男人生活中的行李,或說負擔。這可能才是真正的答案。我愛他,但,沒有愛到失去自己;我更愛自己,我一點也不想變成一個因為浪漫情景投靠男性、未來造成彼此壓力的女人。
許多年之後,我見過許多女性朋友,為了愛情遠走或遠嫁紐約、巴黎、義大利、印度,甚至是希臘的一個不知名小島。其中有美麗的故事,也有殘缺的情節,包括不堪回首的事件。
老友蓉子,算是結局圓滿的。她隨老公到美國,經歷過語言不通、人生地不熟、沒有朋友訴苦等心酸,之後老公回台灣就職定居,她才生龍活虎起來。
女人某時候的脆弱,是不可思議的,同地震後的土石流,一發無法收拾。
蓉子嫁去美國第二年,好友蘋兒去美國看她,意外發現:在台灣獨立自主、開車技術一流的蓉子,在美國竟然恐懼開車。除了開車之外,蓉子最大的心理障礙,確實因為語言和環境的不熟絡,讓她瞬間心境像是海上漂流的人,老公變成了她唯一的浮木,為了緊抓住這根浮木,蓉子完全喪失原本具備游泳的能力。
一個能幹的女人,突然變成生活低能兒,這是我們從來不曾見過的蓉子,我也曾在幾次挫敗戀情中看見不堪一擊的自己。不願承認,又無法躲藏。我過去的男人們總說:「妳不是一個獨立的女人嗎?」是的,我是。但,我依然是一個女人,我和蓉子一樣,都有失去安全感、缺乏自信的脆弱面。
喬安娜轟轟烈烈的尋愛之旅,結論又不太美麗了,也因為開始太浪漫。
喬安娜34歲,是個文學叢書的編輯,歷經過一些挫敗戀愛,偶爾在網路上認識一個文筆驚艷的男子,男子住在法國南部,兩人一番Email書信往返和msn通訊,郎似有情、女也有意,男人鼓勵她到法國來,喬安娜立刻辭職尋找真愛。
就如同電影《西雅圖夜未眠》,喬安娜認為這是她的百分之百的真命天子,只是地點不在西雅圖,而是里昂。喬安娜的勇氣,幾乎沒有人不欽羨與祝福。
兩年後,喬安娜回到台北,只和幾個友人聯繫,絕口不提尋找真愛的勇敢事蹟,大家雖感覺詭異,也不敢問。直到我們的長輩洪大哥,忍不住,直接問起:「妳和那個里昂男人究竟怎麼了?」
洪大哥說,喬安娜那一瞬間的表情不知道是想哭或想笑。
喬安娜和里昂男人確實是住在一起,住了快兩年,對方是個很溫柔、很Nice的男人,只是男人從來沒碰過她。初始,喬安娜以為是自己的問題,自己沒有性魅力,也揣測男人可能害羞保守,幾個月後,喬安娜就清楚知道男人是Gay,男人也坦白承認。那一刻,喬安娜只感覺丟臉,沒有臉回台灣,硬撐下去……可是她不懂法語,生活艱難。直到有一天,她發現男人在blog發表的那些讓她驚艷的文章,全部都是抄襲而來。喬安娜才徹底痛悟,回來台北。
這是女人的另一種脆弱,當妳原本堅持的浪漫夢幻完全被被催毀時,與其說不敢面對朋友,而是不願意面對自己。
許多年之後,偶爾,我會想起我的香港男友、英國男友、俄羅斯男友、南極男友和火星的男友……哈,開玩笑啦。
我是說,每次當我想起那些住在不同地域、家庭環境差異很大、性格差別很多的男友,即使偶爾會情致纏綿眷戀彼此相處的美好時光,一回到現實考量,若當初勉強交往,其實是同水星人遇上火星人般複雜,很難想像自己撐得一時,可否熬過幾年。
我並非不相信真愛,也信真情意可以讓習慣走百米路的人走上千里路;但要走上萬里……親愛的,如果你不是我肩上的負擔,我必然是你要背負的笨重行李。
古人說:「愛情,是緣分。」非常通俗的話,我卻越來越相信,緣分。
但是,在愛情的行李箱,我仍不希望自己是戀人的行李,或讓戀人成為我的行李。說實話,我希望,我是和他是一起分擔提行李的伴侶。
只要確認我們是這樣的關係,無論哪一刻,要說多少句「親愛的,把我裝進行李箱,帶我一起走吧。」這等噁濫調情話,都來吧。
出處:http://tw.fashion.yahoo.com/blog/58ynzRRJcv.cpwuR65B8fg--/article/?mid=331#fashionreplynumber
作者:水瓶鯨魚‧鯨降漏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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