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什麼都沒說...
只是任她從我眼前消失...
伴隨飄散在空中的音符的微微顫動
蔡健雅的陌生人...
曲終人散....
就像她的消失般的戲劇化...
她的出現...也莫名的安靜...
那就像進房間後順手帶上門的那動作一樣自然...
當我發覺時...她已經出現在我房裡了....
正確來說...她是出現在我的書寫桌上...
而且自她出現以來至今...都只在那桌上出現...
如果有看過村上的[海邊的卡夫卡]
這狀況會比較容易說明的多...
不過我既不像書中的主角一樣愛上那女孩...
而且我房間的這女孩..一點也沒有見過的感覺...
她只是安靜地出現在我房裡...
然後畫圖...專注地畫著什麼...
偶而會看著我微笑...
然後下一秒就又掉進自己的圖畫世界中了...
好像她的存在真的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一樣...
我一點介意的需要都不必有...
只要接受她存在著這事實就行了....
甚至...就算我不接受也行...
她就是在呀...只要知道這就已經很夠了....
她既不需吃喝...也不用帶她上街購物....
既不吵...也不鬧...一個看起來只有五歲大的女孩....
連畫圖的紙筆...都來自她的世界...
說到她的世界...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世界...我壓根不懂...
畢竟...我連她為何會出現在我房間裡...都搞不懂了呀...
等等...說到這裡忽然覺得話有些欠缺客觀...
腦中有什麼頓頓重重的觸覺...在提醒著我什麼...
只是那頓重太確實...卻又太不靈活...
我無法將話說的明白...
也許...我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我房裡...
我應該是知道的...
不...我一定要知道的呀...
她就是為了我才存在著的....
我知道這個...
可是...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像我這樣一個平凡到連水牛都會看漏的小草般的人...
根本沒有什麼值得引起她的出現呀...
連我自己在全班的畢業照中...
要找出自己的臉來...都花了好久的時間...
我只是這樣普通的人呀....
’試著想想喔..’...她的笑臉在腦中浮現...
’我的存在就是為了這個呀...’....
搞不清楚多久了...自她的出現至今...
也許已經過了三四年...
也許只有一兩個月...
甚至她只出現了一週....
不行...
已經完全失去對時間的觀念了....
總覺得關於她的所有記憶...一點也不確實...
也許就在回想的現在...那記憶也不停地在流失著...
究竟是因為她不被拘束在時間的流裡...
還是單純地只是我失去了對時間的感覺...
如果是這樣...是單純的我的問題...
還是因為伴隨著她的離去...
所以我再也記不起對時間的觸覺...
不知道...
完全搞不清楚....
我只依稀的記著...
這些日子以來...
我只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不聽廣播...不看報紙...
也不試圖與外面的世界聯絡...
割斷了跟外界的一切聯繫...
因為本來就聯繫得不是很好也許是決定割斷的主因...
不過既然如此...
所以失去那聯繫...好像也是很自然的事一樣
我並不確切的知道我失去的是什麼...
或許我什麼都沒有失去也不一定...
對這些日子以來的我...
這樣子就很夠了呀...
只做些簡單維繫生活機能的事...
偶而像村上一樣去跑跑步...游個泳...
閒來無事就看看書...聽著屋裡的音樂...
然後再寫些什麼...
就像現在一樣...寫些為了自己而存在的文章...
既不能從這文章裡得到什麼感悟...
所謂在文章中獲得情緒的舒發這種事...也未必確實...
更別說想藉著文章傳達些什麼給別人了....
然後她就出現了...
就在我專注地想著自己的事時...
想著那些經歷過我身上又遠去的人們...
那些座落在我未來的期待...卻終於無法實現的關心...
想著那些逐漸淡望著的痛...想著曾經成為[這些]的[那些]...
於是我想起了什麼...
伴隨著的...是她的出現...
無聲無息地出現...
剛開始...我確實是有些驚訝...
不過當我發覺她對我無害...
(要想像一個五歲大的女孩會有害也是很難的事)
而且對我並沒有什麼企求時...我也就放棄繼續驚訝下去了...
不知道你信不信...
要持續驚訝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唷....
沒多久...我就知道...
她不是我說要趕就能趕得走的...
她總是無聲無息地來...悄聲悄息地走...
她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供她圖寫的書寫桌...
那我又何必趕她...
也因為她總是在我想得專注的時刻出現...
漸漸地...也就習慣了有她的存在...
在想著事情時..有她的存在...
關於她究竟是在圖寫些什麼...
我從來也沒試圖去發現...
那對她而言...是意義非凡的東西...
她知道...我也知道...醬就好了...
我們從來也不對話...
也許她根本就不會說話也不一定...
不...她會說...
只是她不說...
即使不需要語言我們也能溝通...
那就不需要言語啦...
她是這麼想的....我懂....
她有三百多種微笑來表達情緒...
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微笑...
我們常常就在房裡...
她畫著圖...我寫著文章...
就這麼度過了一下午...或許更久....
直到那天....
一個窗外飄著小雨的夜....
她依然畫著圖...依然偶爾望著我微笑...
而我卻因為書中的某個片段...
想起了什麼...
不知覺中...竟落下了淚....
已經好久不曾流過淚了...
那就像小時玩過藏在床底下的玩具槍一樣...
所以我根本沒發覺我落下了淚...
我先發現的..是她的表情...
她怔怔地望著我..一種很深很深的心痛表情..
那若有若無的雙眼...望著我的淚...
一樣什麼也沒說....
卻是第一次忘了微笑.....
隨著她的眼神...我發現了我落下的淚...
我輕輕的將它拭去...然後試著學她以前對我微笑的那樣笑了...
她輕輕的深呼吸..也跟著笑了...
我懂...那是很感動很感動的笑
笑著我過去的傷...
笑著因為那傷帶來的無知覺...
笑著我終於...又有了情感...
就在這時...屋角的電話響了...
花了一段時間...我才發現那是電話鈴聲...
因為電話太久沒響過了...
所以要在它努力展現機能性生命力的同時...就立刻察覺...
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討厭那聲音...
那是嘗試著將我與現實世界聯繫上的聲音...
也許是為太久沒有聽見電話響起來了吧...
我只想將它接起來...然後結束因為鈴聲響起而帶來的緊張感...
她卻對我搖了搖頭...要我別接....
我對她微微笑...沒關係的呀...
別怕...不過是電話而已....
只要接了...就不會再惱人的響著了...
不過我並沒有開口...我只是這麼想著而已...
我知道她懂我的表情...
她卻開始惶恐...
那是在告訴我...若接了...很多事都將會消逝...
再也回不到過去的消逝....
只是為什麼會這樣...我並不知道...
我只是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我不該接這電話’
卻讀不出那原因....
我沒有多想...
畢竟現實中有人試圖跟我聯繫呀
不論如何我都該回應那聲響呀...
我拿起了話筒...
卻只是聽見[都..都..都..]的聲音
對方掛斷了....
一股差勁的感覺湧上來...卻不強烈...
也許是等太久所以掛掉了吧...
我試圖這樣安慰著自己...
不想讓自己的情緒隨著太多事物起伏...
是一種這些日子以來自我保護的方式...
漸漸地...也就沒有了情緒..
看吧...很簡單的呀...不過是接個電話而已呀....我想著...
然後轉頭望向坐在書寫桌上的她....
她只是輕輕地作了個深呼吸...
然後給了我最後一個微笑....
我知道的...這將是最後一個微笑
那是我在她眼中讀到的訊息...
心中的某個位置...被輕輕地扭了一下...
我想跟著她也微笑...卻辦不到....
於是...我什麼都沒說...
只是任她從我眼前消失...
伴隨飄散在空中的音符的微微顫動
蔡健雅的陌生人...
曲終人散....
我只是茫然地走到了她坐著的地方...
觸覺著空氣中還留有她微溫的氣息...
那最後一個微笑所帶著的濕氣...
卻不覺得痛...
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痛了....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該被遺忘的感覺了....
卻在我坐下來的時候...
我才發現...她畫的圖...是顆用紅蠟筆塗到一半的心....
那是我的心....
她努力地要將它塗滿的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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