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機艙內的旅客大家安靜的等待著飛機起飛。以這個機艙的登機程序,飛機的確也應該要起飛了。身旁的孩子早就按耐不住,開始玩起枕頭大戰,一旁的父母也開始眉頭深鎖。
就在所有的乘客都還繫著安全帶坐在座位上看雜誌,已經沒有耐心的我離開了座位,"請問是甚麼問題讓八點應該要起飛的飛機延誤到九點半都還沒起飛?" 我等著空服員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空服員帶我到一個老婆婆的座位無奈地跟我說"這個老婆婆上了飛機之後聞到了飛機上有雞蛋和雞肉的味道,她拿出了一個對雞蛋和雞肉味道過敏的醫生證書給我們,這台飛機上有兩百多份雞肉晚餐和雞蛋早餐,這位老婆婆根本就不能上這台飛機,但她也不願意下飛機。我們拿她沒轍,正在跟她商確。" 看起來這位老婆婆少說應該也有八十五歲了,的確,她的醫生報告上是這樣寫的。不過,她不只對很多味道過敏,她還有糖尿病跟心臟病。更糟的是,她身邊竟然沒有一個親人隨行。聽完空服員的講解,老婆婆旁邊的中國乘客開始討論了起來。三個空服員也圍著老婆婆,請她下飛機,不過老婆婆眼睛閉著,連動也不動。
"婆婆,妳有親人跟妳同行嗎?" 我試著想跟她溝通,"她搖著頭";"那妳現在有聞到雞蛋跟雞肉的味道嗎?","她點頭";"妳是要去澳洲找小孩嗎?","她點頭"; "那如果妳在飛機上聞到這些會讓妳過敏的味道,妳知道妳可能會死掉嗎?","她沒有回答我"; "如果妳在飛機上死掉了,就無法跟妳的小孩見面了,妳知道嗎?","她還是不理我"。
我轉頭問空服員能不能給她戴上N95口罩? 空服員說不可能,沒有人能保證她的生死,就算戴上N95口罩,她根本就不適合搭這班飛機,她必須下飛機才行。旁邊的幾位中國人開始離開了座位,到老婆婆身邊出主意,能不能擬個生死同意書給她簽? 就說她若是在這班飛機上有任何安危,航空公司都不負責任? 也有人說,請機場公安來抓她吧! 開始連幾個老外都加入討問中。老婆婆座位附近突然開始喧嘩了起來,眼看都已經要十點了,空服員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很不客氣的跟他們說,"難道遇到這種事情,你們航空公司都沒有配套措施嗎? 還有,就算沒有配套措施,不管發生甚麼事情,如果飛機誤點了,也都請先誠實地告知旅客好嗎? 不跟乘客說明事由,等一下場面會更難收拾"。說完話,看到那裏已經一片鬧哄哄了,中文英文交雜著,有些人開始不耐煩,提著隨身行李想下飛機吃晚餐,也有些人開始破口大罵,我趕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飛機已經延誤了兩個小時,坐在機艙內的旅客開始騷動,空服員還沒有聽我的建議廣播告知旅客飛機將延誤一陣子,眼看已經一半的乘客離開座位,飛機上的空服員也只剩下兩位在維持秩序,我也趕緊用破破的英文跟身邊的旅客解釋為什麼飛機會誤點。不知道為什麼,老外聽到有人會對味道過敏,個個都在笑,說真是太誇張了。有一些老外聽完了原由之後笑一笑就繼續看電視,有一些老外則不太客氣,直接跑去對老婆婆大小聲,要她下飛機,不過老婆婆是中國人,哪聽得懂英文。最後還是被幾位懂英文的中國人制止了。
頓時,飛機上漫步著各種聲音,有人大聲的說,我們聯署不吃晚餐和早餐,把雞蛋跟雞肉送下飛機,為了我們回家的旅途順利,老婆婆也回家順利好嗎? 有人則提起了隨身行李大聲的說,我要先下飛機吃晚餐,等航空公司把事情解決在登機吧! 有人則蓋起毛毯睡覺;有人則不停的罵老婆婆,說她根本就不應該上了飛機才拿出醫生的證明,應該請機場公安來抓她。眼看整個機艙就要失控了,商務艙的旅客也都按耐不住,這時機上廣播終於出現了 "歡迎您搭乘本航空公司的班機,現在時刻十點十五分,很抱歉由於機上有一位老太太不適合搭乘本班飛機,我們空服人員正在與她協商,可能還會耽誤您一些寶貴的時間,敬請見諒,謝謝!"。
幾位空服員開始維持秩序,一些空服員開始送上飲用水。飛機上的小孩有的在座位上跳著,有的在咆哮,有的則已經進入夢鄉了。我問空服員,情況如何了? 空服員說老太太不肯簽同意書,也堅持不肯下飛機。"也許你們需要先安頓她或是聯絡她這裡的親人吧!"。說真的,除了航空公司儘量釋出善意的處理,我想其他人都是幫不上忙的。
半小時後,我看見幾位空服員進來扶起了老太太走出機艙,當老太太站起來的霎那,機上所有的人不分種族和年齡,大家都拍手叫好。
這班誤點的飛機,來的真突然,享用午夜才送上的晚餐,是個很特別的經驗。不知道正吃著會讓老婆婆過敏的晚餐是否能讓大部分的乘客消氣,還是大家也慶幸自己沒有這麼麻煩的毛病。
後記:
我問了空姐,老婆婆最後是怎麼願意下飛機的。她說,航空公司的經理願意讓老太太搭明天早上的飛機飛往澳洲,機上沒有任何雞蛋與雞肉等引發她過敏的食物,並配送一位醫生同行。這是航空公司對乘客的官方說法,實際上這位老太太最後怎麼了,有沒有順利回到澳洲與小孩團聚,我想應該很少有乘客真正關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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