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夢南出生在一個叫做莽山的瑤族小鎮,父母都是初中教師,也是鎮上為數不多講究生活情調的人。 他們把詩意寄託在了女兒身上,孩子按民族習俗隨母姓,名字是「歲月靜好,夢裡江南」的意思。
很長一段時間,江夢南的確是個安靜的孩子。 她很少鬧人,從沒張口說過話。 父母頻繁地在她身旁搖鑰匙,或者拍手,希望得到她的回應,大人們想盡辦法逗她笑,但大部分時候看到的都是她木訥的表情。
當地有種「打哇哇」的兒童遊戲,孩子們張開嘴持續發出「啊」的聲音,然後用手不停拍嘴巴。 夢南也會模仿,她跟著其他孩子張嘴、做手勢,卻沒有聲音。
莽山因「林海莽莽,有蟒蛇出沒」得名,直到現在,這裏還分佈著大片的原始森林。 莽山鄉被群山包圍,到縣城還要80公里,是全縣最偏僻的鄉鎮。 上世紀90年代初,被群山包圍出的狹小物理空間,幾乎構建出了小鎮居民的全部世界。
在這個封閉的環境里,青年教師趙長軍有著讀書人的清高和驕傲。 結婚後,他承包了山上的一處茶園,計劃著週末帶妻兒品茶賞花的田園生活。持久液 印度神油 持久液效果 持久液作用 持久液比較 持久液副作用 持久液用法
他以知識份子自居,女兒還未出生,就自信「不能比別人的孩子差」,「最起碼也要上個重點大學,最好是清華北大」。
接受女兒聽不到的事實,是個漫長的過程。 夢南9個月大時,趙長軍夫婦帶著她去湖南湘雅醫院檢查,得出「極重度神經性耳聾」的結論。 兩人不願相信,跑去另一家大型醫院做了同一套檢查,沒有意外,希望再次破滅。
江夢南3歲生日時,父母帶她到北京看病,在天安門廣場留影
孩子3歲前,夫妻倆利用週末和假期,頻繁帶著夢南去長沙、北京等地看病。 醫生們善意勸告,再看下去也是徒勞,「孩子大點就送到特教學校,學手語吧」。
夫妻曾把僅剩的希望寄託在助聽器上,但很快就被醫生告知,那沒有任何意義,「助聽器只適合聽損低於95分貝的患者」。 對當時的農村工薪家庭來說,幾千元一副的助聽器不是小數目,醫生擔心夢南戴上后,只會把這個毫無作用的東西扯下摔掉。
那個時候,「十聾九啞」還是民間流行的說法。 趙長軍夫婦也做了最壞的打算,有次在長沙從醫院出來后,他們去考察了當地的一所特殊教育學校。
「那些孩子已經放棄了開口說話的可能,跟著老師學手語,整個教室都是無聲的。」 趙長軍回憶當時的場景。
夢南媽媽江文革有另外的顧慮,她不忍心孩子很小就要離開父母,在這裡學習另一套規則和處事方式。
夫妻二人都無法接受的,是讓自己的女兒徹底成為一個「聾啞人」,逐漸遠離主流社會,進入另一個生活圈子。
這幾乎讓趙長軍失去了理智,他坦承自己的說法可能會冒犯一些人,但當時確實被強烈的自尊沖昏了頭。 這個鄉村教師主教數學,有時也會兼教生物,他一直是科學的忠實信徒。 關於女兒的聽覺系統,那些他竭力接觸到的耳科專家,已經給出了他能得到的、最權威的答案。
現在,他不顧這些,整個腦袋被一種強烈的信念支配:「讓女兒成為正常人」。
「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他決定。
夢南的記憶中,小時候她喝過中藥,扎過針灸。 父母給她嘗試過不少「偏方」,但都沒什麼用。
按照當時的政策,趙長軍夫婦可以再生育一個孩子。 身邊很多親友也勸他們,把夢南送特教學校,再要一個,開始新生活。
趙長軍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在這件事上,他再次展示了自己的偏執,發誓「要把所有的愛都給女兒」。
四處奔波求醫需要不小的開銷,夫妻倆的工資很快就支撐不住。 工作和照顧女兒之外,趙長軍把大把時間花在了茶園、果園上。 那幾年,他被曬得黝黑,成了一個地道的茶農、果農。
小鎮上,這個知識份子的銳氣和底氣都消磨掉了不少。 他不得不盤算如何增產,哪裡的收購價格更高。 功利替代了浪漫,這與他理想的田園生活相去甚遠。
夢南小時候,每到暑假爸爸媽媽就會帶她去茶園玩,那是她記憶中一家人最快樂的時光。 長大後她才知道,那是爸爸給她創造的沒有煩惱的世界。
煩惱和壓力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江文革記得,有時半夜正在睡覺,丈夫會突然坐起來,大聲尖叫,滿頭大汗,「又夢到了他最害怕的事情」。
茶園的收入暫時彌補了家庭開支,趙長軍沒有放棄助聽器,耳背式的太貴,他買了一台盒式的給女兒試。
那是台有些過時的機器,300多元,主機和當時的BP機大小相當。 他和妻子先戴上,把功率調到最小,結果還是被巨大的聲響「嚇了一跳」。
他們害怕女兒受不了,把功率逐漸上調,但一直調到最大,女兒對外界聲音還是沒有反應。
「幾乎相當於一個高音喇叭放在耳朵裡。」 江文革說。
有時女兒睡覺,他們也不會取下她的助聽器。 趙長軍清楚,女兒耳朵里一直響著的,是一種「火車呼嘯般」的聲音。 他心疼女兒,又盼望在某一個瞬間,女兒突然被巨響吵醒。
這種事從未發生過,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夫妻倆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 每天早上,他們都會給女兒戴上助聽器,對著她「沒話找話」。
有時,趙長軍就像一個普通的父親那樣,自顧自給女兒講故事。 他沉浸在那樣的時刻,甚至忘了,女兒聽不到自己聲音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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