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川廣漢城區出發,行駛七八公里,就到了三星堆遺址。 這是一片12平方公里的區域,核心區域是夏商之際至商末古蜀王國的都城遺址,約3.6平方公里。 三星堆博物館在鴨子河畔,2019年12月新發現的6個祭祀坑的「考古現場」在三公裡外。 2021年10月中旬,《人物》作者到三星堆的時候,附近稻田裡的水稻長勢正旺。 這裡是廣漢郊外,不遠處就是村莊——燕氏族人仍然住在這裡,1929年春,正是他們的祖輩在清理水溝時無意中挖到了玉器,古蜀國都城的冰山一角被掀開,三星堆遺址近百年的考古之路由此開始。
很多時候,過去的重現純屬偶然。 早已從地面消失的遺跡靜靜地躺在一座座房屋、一條條公路、一個個建築工地下面,最初往往是世俗生活中的普通人意外發現了它們。 三星堆考古的前兩個重要節點也都是這樣。 三星堆遺址的最初發現者是附近的燕家父子,近六十年後1號和2號祭祀坑的發現者是磚廠工人——他們在覆蓋著祭祀坑的土堆上取土,又一次發現了玉器。
三星堆遺址被認為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考古發現之一,官方介紹中包括幾個「最」——它是迄今我國西南地區發現的「分佈範圍最廣」、「延續時間最長」、「文化內涵最豐富」的古文化遺址。 在三星堆遺址工作站站長雷雨眼中,國人對三星堆的喜愛程度,僅次於秦始皇兵馬俑。 三星堆雖然對中國歷史進程的影響限在西南一隅,但因為它「怪」,跟中原大不相同,故而引起人們的濃厚興趣。 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館長許傑從1986年起開始關注三星堆,他稱三星堆「匪夷所思,形象震撼、太過戲劇化」。
在1986年1、2號祭祀坑被發現之後,四川籍將軍張愛萍為三星堆題詞,「沉睡三千年,一醒驚天下」。 2019年12月,時隔33年,3號祭祀坑被發現(接下來幾個月內又陸續發現了5個),網友將張愛萍的題詞改成了「沉睡三千年,再醒驚天下」。 在三星堆新一輪發掘的這一年多時間里,央視進行了三次現場直播;2022年除夕,此輪三星堆考古發掘執行領隊冉宏林和出土於3號祭祀坑的三星堆大面具也被請到了春晚現場。 在網路上,圍繞著三星堆的「熱搜」和話題不斷,任何一個小的細節都可能引發熱烈的討論。 歌手鄭雲龍因為刀眉闊口,與面具形象神似,有了「三星堆在逃文物」的犀利士 犀利士藥局 犀利士價格 犀利士ptt 犀利士5mg 犀利士學名藥 犀利士副作用 犀利士藥效 犀利士購買 Cialis 犀利士官網
稱號。
網友們還熱情地進行了一場「三星堆金面具P圖比賽」,對新出土的殘缺金面具進行「P圖修復」。 一個名為「才疏學淺的才淺」的UP主更是親身實踐,花費20萬,用一塊500克的黃金仿製了5號坑出土的金面具。 幾個月後,再次花費25萬,仿製了1986年1號坑發掘的1.4米的「三星堆金杖」。 反覆捶打的過程中,他似乎能夠體會三千年前工匠製作它們時的感受,在他的想像中,他們像他一樣為黃金的美麗耀眼所折服。
人們也熱衷於猜測三星堆的起源,其中一個最常見的說法是:三星堆是外星人留下的。 2021年北京兩位紀錄片導演在考古現場蹲守100多天,「探秘三星堆」,片子播出後,回到電視台,同事只問,三星堆人是不是外星人? 還有位民間愛好者寫了一本書,證明三星堆人是猶太人的後裔,並在聽完一場三星堆的講座後把這本書贈給了做講座的北大考古系教授。
神秘的三星堆似乎有一個獨特的「場」,考古人、歷史學者、網友、民間愛好者、媒體、遊客...... 統統被「吸」進來。 《人物》採訪了其中最接近三星堆的一群人,從三星堆遺址工作站站長雷雨、三星堆考古研究所所長冉宏林到此輪發掘的幾個祭祀坑的「坑長」、參與發掘的90后隊員,他們向《人物》講述了他們與三星堆的故事。
三星堆遺址的遊客
撈象牙的人
8號坑長趙昊是2021年2月來到三星堆的,他是北京大學考古系副教授,負責8號坑的發掘管理工作。 這位學者臉上有點嬰兒肥,頭髮捲如綿密泡沫,看上去像個搖滾樂手。 他解釋考古隊的工作是「做工程」。 作為坑長,他每天想的都是下一鏟怎麼挖的具體問題。 每一個象牙、每一件青銅器怎麼取,都要下判斷,作統籌。
取大件的青銅器並不是日常,他們的日常工作有點像在一鍋粥里,把快融化的米粒、碎渣子全部撈出來。 象牙就是快融化的米粒。 經過3000多年的時間,象牙的有機質消失了,變得像麵條一樣酥軟。 考古人不太敢下手,只能用竹籤去挑、碰。 扁平的竹籤刮下一個指甲蓋那麼大的土,然後用大拇指和食指把它揉碎,細末瀉下,確認沒有錯過任何有價值的碎片。 刷象牙上的土,像刷朽木,刷子10多分鐘要換一副,不然土會打結。 各種工具在坑裡就勢「長」出來,有鑷子、長竹籤、像銀杏樹葉一樣的小鏟、飯勺、火鍋大湯匙...... 所有一切都是為了窮盡坑裡的資訊。犀利士 犀利士藥局 犀利士價格 犀利士ptt 犀利士5mg 犀利士學名藥 犀利士副作用 犀利士藥效 犀利士購買 Cialis 犀利士官網
除了取器物,他們的工作還包括做標記。 這次和1986年那次因磚廠取土而起的搶救性發掘不一樣,時間和錢都充裕。 一個近兩米的坑,除了上面20釐米的填土不要,其餘都會像圖書館的書一樣,編目進入巨大倉庫。 趙昊的理解是,以後的人通過閱讀這些資訊,相當於自己把坑挖一遍。
此前很多人都不相信還有新的祭祀坑,此輪發掘的總領隊雷雨也是其中的一個。 1986年發掘的兩個坑裡的財富已經超過人們對古蜀國的既有認識——以古蜀國的國力,「這兩個完全夠了」。 但後來事實證明,他們都錯了。
永遠不知道下一鏟能發現什麼,這句考古行業的老話在三星堆被推到極致。 在三星堆,每一個判斷都可能出錯。 所有人都不例外。
2021年9月,央視要直播三星堆考古發掘,依「慣例」,現場要提取幾件重要文物。 這次他們計劃提取8號坑裡8月初的時候已經露頭了的「觰」,但到了直播的前一天,清理到觴的底部時,趙昊卻發現「不對味」。 他用竹籤往裡捅,有一個硬質的東西把竹籤擋住了。 等竹籤把土慢慢刮開,原來還有一個與觴焊在一起的青銅人像。 趙昊不得不臨時給央視導演打電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是,明天銅觴提不了,好消息是,它升級了,變成一件國寶。」 文物的重要性和複雜程度成正比。 觴之前出過不少件,但如果是頭頂觴,就從二級文物變成國寶。
到這裡故事還沒完。 直播結束後大家繼續日常的工作,只等著國寶的提取。 但是等到清完觴下面的青銅頭像時,緊接著又出現了「多通水管」,兩股走勢,一股向下,一股是向上翹的U型。 趙昊猜測,往上的是手,往下的是身子——之前三號坑出土過這個樣式。
但坑裡的隊員摳幾遍之後告訴他,不對,上面沒有手。 大家這才明白,上翹的是身子,向下的是胳膊。 繼續清,在觴一米遠的地方,又出來一個方座,方座旁邊又清出砸斷的手。 趙昊打算把手剔出來,先取走。 剔了一會,隊員告訴他,「剔不動,焊死了。」 原來手和方座,又是焊在一起的。 後來人們終於看到了它的完整形象:頭頂著觴,手扶著方座,U型的身子向外翹,整件器物有一米五長,前所未有。
「完全想像不到它是什麼形象,根本不敢有什麼預設,就是純粹對想像力的驚歎。」 趙昊感慨。 執行領隊冉宏林的預設也錯了。 之前他一度以為青銅人是坐在方座上的,後來發現其實青銅人是扶著方座的。 自稱「什麼好東西沒見過」的他在見到這件新國寶的時候也有那麼兩秒鐘,內心砰砰跳。 他笑嘿嘿:「三星堆就是能顛倒乾坤,超常規。」
我問冉宏林,作為一個考古人是如何看三星堆的,他的回答很坦率:考古人只是與考古打交道的普通人,作為一個人的「獵奇」心理,他們也有,所以每出土一件文物,首先想的是「看稀奇」,然後才是「冠冕堂皇」的意義——「這些器物包含著比較豐富的歷史價值,通過這些器物我們可以去或多或少地看到古人的一個生活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