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水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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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難地眨眼，喚醒腦混沌意識的不是生理時鐘的盡責，而是從背部傳來，一陣陣抑制不住的酸痛。
電視中吵雜的黑白無用映象，呲呲呲地竄進耳膜，殘忍地提醒自己又一次在客廳睡著的悲哀，捨棄了K size的席夢絲大床，捨棄了此時應該安穩睡在自己懷中的人兒，他的愛……
是誰說過隔夜的紅茶不能入口？看著杯裡的大吉嶺已泛上一層白霧，不復初生時的清澈，橘慶太竟有想要一飲而盡自殘衝動。
朦朧間，他彷彿看見那張清秀的容顏緊皺好看的眉，抓著他的衣領破口大罵：罵他不聽話，罵他找死，竟然喝了過夜的紅茶！
妄想！！
如此有生氣的表情怎麼可能出現在他臉上？！
旁人只道千葉涼平總是溫文有分寸，卻不明瞭他深藏在骨子裡的冷漠，沁人！橘慶太卻明白，他的微笑，是客套；他的不語，是拒絕……
起身走進廚房，漫不經心將杯裡的液體到進水槽。反正，每天泡一杯大吉嶺紅茶也不是用來喝的。承襲著當歌手時養成的習慣，慶太除了白開水外其餘飲料皆是不沾，會愛上紅茶……的香氣，也是因為他……
當熱水故意被傾倒入不屬於它的杯口，香氣隨著煙霧裊然而飄，那種不經心的高雅姿態，無意的態度，像極了涼平。慶太愛上了涼平雙手捧著馬克杯，將整張小臉湊近杯緣，任由煙氣迷濛了精緻臉龐，然後閉上眼深深吸取香味一臉幸福的滿足樣……
很真，很自然，沒有面具的偽飾……
後來，每天幫涼平泡紅茶時也會習慣幫自己沖上一杯，然後看著涼平意猶未盡地搶過自己的杯子就會覺得沒來由的幸福。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涼平再也不愛喝紅茶了，但慶太卻像是上了癮般地無法戒去，日復一日地沖泡一杯沒人會喝的大吉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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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撐在水槽兩旁，清晨的斜陽將影子拽的更加頑長，置於中介點，慶太感覺到靈魂被無情撕裂的灼痛感。溫暖的陽光和陰鷙的影子將自己當成戰利品拉扯著，慶太不住的喘著氣，他好想逃離……
他的情人總是淡漠，無論是討他歡欣還是惹他生氣，臉上總是雲淡風輕的笑著。甚至是鼓起勇氣向他告白那天，慶太永遠不會忘記當時涼平轉過頭來對他聳了聳肩，說了：『有何不可？！』臉上，依舊是那抹令慶太無力的弧度，他甚至搞不清楚涼平笑容的含意到底是笑他愚蠢還是笑他天真，只能任由掌心攢得死緊。
慶太一直覺得它們之間的愛情，可以用一句中國俗諺來形容，縱使原意已被扭曲，
船過水無痕……
自己就像是那艘船，跌跌撞撞，用盡一切設法滑入涼平那對於自己而言，是如此美麗卻又殘忍的心湖。只是他駛入又駛離，那汪水卻平靜如昔，宛如那葉扁舟只是一剪幽影。
借酒裝瘋是所有傷心人的權利，19歲那年的生日，慶太像得了失心瘋似地當著涼平的面砸碎廚房裡所有一切可砸碎的的東西：碟子，碗盤，包括他們為了紀念交往週年而一起去購買的那一對價值不斐，Eric Bagger 設計的澄藍水杯。
他希冀能在水杯墜地那一瞬捕捉到涼平眼裡不同的光芒，就算是一絲緊張也好。
但，涼平只是靜靜跪在狼籍的地板上，淡漠地拾起水杯碎片，連抬個頭都沒有，一眼也不肯施捨給慶太。當慶太看見銳利劃破蔥白，嫣紅水珠肆無忌憚地掙出囚禁，向下墜落，旋圈，與玻璃碎片結合，竟覺得有股妖豔的惑媚，絕望地令他想要將視線裡所有東西都染成紅色，如此一來，他就看不到，從涼平手上流下的，刺目的鮮紅……
慶太瘖啞地質問他的情人，到底自己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到底他需不需要自己？無助的模樣讓慶太在那一秒也恍惚認為自己是不是已經失去活下來的理由。
然後，他的情人，他的美麗的讓他失了心魂的情人抬起晶亮的眼眸，受了傷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擦過雙唇，吐出的話語卻是有別豔冶的殘酷，他說：
慶太，我想你沒有搞清楚，你永遠，都不會是那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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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他瘋狂的掠奪涼平的身體，涼平沒有拒絕，熱情的回應讓慶太蒙蔽自己，欺瞞自己掠奪的不只是涼平的身體，還有他的心……
他甚至懷疑過，涼平的心是否是一灘死水？在自己如此捨棄自尊的變相哀求後，依然平靜……彷彿一切都與他千葉涼平不相關，外至表情，內至心，波瀾……絲毫不起……
慶太和右典談過，右典說與其愛的那麼辛苦，為何不給雙方一點空間，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他只是搖頭，一逕搖頭。
右典不會明白，他根本就放不開！就算只是待在他身邊，慶太都會雀躍到想要歡呼，他是如此愛涼平，愛到每根骨頭都呼喊著他的名字，
愛到慶太曾不止一次想要親手殺了涼平……
總是以為謀殺過後，涼平就會完完全全屬於他的，他的眼睛再也不會有漠然，再也不會有如此飄渺遠離的笑容，只是每當纖長手指環上那白晰頸項，力道就會不由自主放輕放柔，撫著隱藏在白皙皮膚下得青色血管，閉上眼，感受血液的跳動，感受著涼平生命的跳動……
然後他就會像個小孩似的把整個頭埋在涼平的頸間，雙手用力地扣緊他的腰，似乎要將涼平整個人嵌進自己體內……
事實上，他也不止一次有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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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吉嶺的茶葉被水沖入角落，茶漬也慢慢地淡去，恰似他們的愛情，變質的模糊，沒了界線。
到底是愛久了？還是不愛了……
十年來兩個人就這樣度過了三千六百五十二個日子，w-inds.解散的那天兩個人還攜手回北海道，在初雪的見證下說了要永遠扶持走下去，信誓旦旦……
是誰說一起看初雪的兩個人會得到一輩子的幸福？！全都是一場騙局！！
慶太無力滑下身子，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支持多久，陷入了這樣一場毫無保障，模糊不清的愛情風暴中，他已經沒有資格要求全身而退；他只求，在體無完膚前能夠看到涼平幸福。
如果能劃動涼平心湖不是他這艘船，那他，會考慮退讓……
「……慶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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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曲著身子，涼平一踏進廚房就看見如此無助的慶太，俊朗的背影此時看起來卻是諷刺的蕭條無比，
「怎麼了……不舒服嗎？」一向閑適的口氣悠悠然添上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他是真的擔心。
一個，抬頭
一個，震懾
只見慶太一向溫柔笑著的臉上竟掛著兩條淚痕，眼神中滿滿的受創和違背自己心意的苦笑，讓涼平狠狠倒抽了口氣！
抬手，欲將那惱人的淚痕逝去，卻被慶太抓住，反扣死緊。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的船出現了，你……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放手，或許是種解脫……
放開涼平的手，慶太慘笑，準備起身而去。
倏地，被放開的細手不甘願，主動拉回看似要走出他生命的臂膀，如此結實也修長，一直以來給了自己的除了支持外更是安心感。
手臂被擒，重心頓時後傾，慶太驚訝地轉頭，卻更驚訝地發現，雙唇，被另一對溫熱狠狠地貼上，
吻著………
那是這十年來他嚐過無數次卻怎樣也不嫌膩，他的愛人，千葉涼平的雙唇。
分離的瞬間，涼平投進慶太的胸膛，用盡所有力氣緊緊抱著，悶悶的聲音從慶太頸項傳來，「橘慶太你這個大白癡！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搞懂！！！」
微推了推，涼平正身與慶太平視，真摯的眼神宣告著認真，
「能讓水起波瀾的，不是船……」柔嫩掌心撫上慶太的臉，依戀一覽無遺，「而是平凡無奇的石頭……」
「屬於我的那顆石頭早在十年前就投擲進我的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而現在……」
素手移開俊朗的臉龐，隨著牽引，慶太的視線看到，
「在水的中心，石頭早已靜靜躺著……所以，才沒有波瀾……」
涼平的手，指著自己的心臟，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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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愛，只是愛久了……
當最重要的東西已安穩沈澱心湖，當然，
船，過水無痕………
（完）
法國小公主
2004 / 12 /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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