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0歲的農民,辛苦一季換來的,是區區一萬多元的收益。辛苦、投資報酬率不高,但還是把一生都放進這個與大地親近的工作裡。生活中的甘苦、插秧播種的泥濘、收成時的雨水,都這麼笑笑的過去了。縱然滴下的汗水已足夠灌溉,而灌溉出的稻子還得被米商品頭論足、討價還價,但是就像自己的孩子,縱使回報不高仍然全心全意的栽培、珍惜著。老夫老妻共同的努力歲月、幾十年的扶持,或許才是真正的收成。而稻米,縱使辛苦一季也好、一生也好,換來的並沒有多少鈔票、多少地位,農村的樸實和從前社會的種種壓力,讓他們一一把辛苦吞了下去、不平也吞了下去、甚至是傷害、死亡,歲月中的玩笑其實是裝滿沉重的袋子,裝滿了認命的辛酸。
總是笑笑鬧鬧的昆濱伯,也有沉重感性的一面。收成不好、生活壓力大、對老伴的感謝、身體的勞累,其實都用智慧藏在背後,我們看見的只是開朗,含蓄的感情其實就包在生活中的玩笑與小動作中,不言而喻的是共同歲月和共同回憶中的愛。農家樂?靠的是韌性和陪伴。閒農野趣其實是對大地的熱愛。就如同昆濱伯視大地為愛人,不用開口,只要細心照護就能知道彼此需要的是什麼,然後盡其所能的給予。
種稻是靠天吃飯,偶爾收成不好、價格不好… 商人要賺錢,於是把價格壓低,那農民呢?一分地能有多少收益? 大家都想賺錢,商人想賺、工務人員想賺、農人也想呀!那麼誰來告訴我為什麼最辛苦的卻得到最少? 既然這樣那為甚麼還要種呢? 台灣米最好吃,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這樣壓榨農民?
故事從日據時代一直說到現在,我看見台灣古早古早的韌性、生命力。不只是看一部紀錄片,而是看這些6、70歲的爺爺奶奶過去的歲月經驗。有很多事情我不懂、不懂為什麼會是這樣。然而台灣的稻田就要不見了,休耕、休耕、再休耕,爺爺奶奶說著農忙的辛苦,從前噴農藥中毒事件、地主每季要收租、繳了軍糧稅還是照繳、工務人員不斷加新加薪、wto讓稻米的價錢不斷下跌、農忙之餘還要做零工… 即使如此,還是對土地有很多不捨,就這樣荒廢掉了、雜草叢生、龜裂,然而其中的矛盾是一種感情,對大地的感謝、依賴。那到底是休耕好還是繼續種稻好?其中的辛苦難道是可以一笑置之的?從前那種忙碌而辛苦的日子還有什麼值得留念的?我不懂的是:到底是為了什麼,讓他們這樣默默的付出、無聲的被壓榨、笑笑的說著沉重的壓力,一覺起來又是忙碌的開始。是什麼,讓他們有每天辛勤的動力? 不怨政府、不怨命運,遭逢不順就努力檢討自己、虔誠的向神靈禱告,我相信使他們不斷檢討自己的是信仰。這是我們的先民、我們的農民,這麼無怨無悔。不願意小孩留在家鄉種田、而自己的一生,都給了稻米。
從爺爺那一代開始,家裡不是三合院、沒有農田。我的記憶中並沒有一望無際的金色稻田,沒有大大的牛車、沒有廣闊的三合院。總是聽著上一代或上兩代的人說著他們兒童時的故事,幫忙收成、放牛、跑到別人田裡摘水果… 身為城市俗的我總有種嚮往。而看見無米樂這部紀錄片,我才更深刻的看見「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情景,突然回想起每次學校吃飯,總會有很多很多的白米剩下,突然覺得自己很不懂惜福、很浪費。以前只是聽說,真正看見之後才知道是一種被糟蹋的心痛。被賤賣的辛勤是如此的不值。
或許從此之後就沒有廣闊的稻田了,剩下的只是龜裂的土地,一望無際。我珍惜現在所看見的、所得到的。嚮往很久很久以前的、我來不及體會的。那是先民的生活、翠綠與金黃的代價。古老的紅磚三合院、大大的曬穀場、收成時盤旋的麻雀、虔誠的膜拜。以後或許都看不見了,然而我還是感到不值與惋惜,即使爺爺奶奶選擇了笑著認命。
無米樂給了我很多感想,有很多事我無法理解、無法反抗。
然而這就是生命,昆濱伯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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