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用品層出不窮,這是人所共知的事。的確,性是人類各種活動中最豐有激情和美的。兩個互相吸引的人交合,電光火石之間磨擦出美與真,向明的詩<獨立戰爭>用戰爭意象描繪這個畫面:
子彈滑膛的快感與乎
肆意洩放的高潮之間
強硬的獨立攻勢與乎固守
懷柔的迎合之間
聲嘶與力竭之間
在這個過程,增加一些用品,用以提升情趣,本身是無何厚非的。然而,最近卻聽用一種新的性用品橫空出世,深受女性的期待。事實上,這種產品是出於某些男人無趣的情意結,李敖也曾用這個情意結大寫文章。
處女情意結。
處女情意結只是男性心底的權力和控制另類表現。在父權社會中﹐這種權力和控制意識實化成女性們的痛苦﹐除了處女情意結及其有關的風俗禁忌(如舊社會中新婚夜要檢查新娘在此前是否完璧,否則……)外,更有男性的極度嫉妒以至使用暴力,或是過份保護以至成為禁制:例如以往要少女三步不出閨門﹑又或是歐洲十字軍東征時強迫婦女佩戴貞操帶之類的玩意等。即使在今時今日﹐中東地區的婦女外出時仍要全身上下用衣物包實,不可露出半點肌膚。在非洲與中東等地﹐甚至仍盛行著女性割禮,即是將女性能感受性快感的外陰部份割除,減低其性交意慾,婚後紅杏出牆的機會也較低,男性因而像擁有了一件物品。
那一小片薄膜,在男人看來竟是世上最神聖之物。聖經中馬利亞經由聖靈懷孕,誔下了作為救世主的神子耶穌──這件事不知是哪些處女膜崇拜者想像出來的?他們的心應該是這樣想的:處女膜代表貞潔神聖,由一個處女生下的孩子,也就是神聖的,而只有這種神聖,才能使人堅信這經處女生的人是神之子。我無法想像在有處女膜之下,孩子是如此出世的。到底是誰撕破處女膜?是小小的孩子撕破而出世?還是為了迎接這新生救世主,馬利亞的丈夫把這幾滴神聖之血作為祭祀儀式?或者,這層神聖的薄膜藉聖靈之力,因而完好無損?
讓我們就此打住,免得引申過多的「神學」問題。
我試想,處女膜代表著些什麼,使男生由古代讚美到現今?處女膜本身只是一塊薄膜,長在腳板底叫會被叫作水泡皮了,何來神聖偉大之處?只恨這小小的膜長錯了地方,誰叫它生在女性最深深深處?誰叫它最可證明少女是否只屬於同一個男人?它像一個父母埋下的偷窺者,在它的協助下,任何男性都可以隨時窺探著女性的一舉一動。在它的控制下,女性無時無刻要注意她有沒有做違背父權主義的事,到了後來,女性甚至認為保存處女膜是女性結婚前的必要任務。相對而言,男性卻沒有必要為任何女性保持其貞操。在床上,一個男子可以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將第一次交給她,但女性就沒有這個能力了,因為一試便見真偽。
就為了讓一個男人的權力慾和控制慾,女性為之付出了多少辛酸?多少傳統的閏女故事歷歷在目!少女好像因為少了一層薄膜被丈夫拋棄,事實上,那只是表面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滿足不了父權社會中的男尊女卑觀念:女性是屬於男性的,只是附設的,只是為了男性而活著,她從來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老來從子。中世紀的教會還開了幾場大辯論,討論女性是否有靈魂,最後以幾票的險勝,女性才得到了公認的「靈魂」。
當我得知,世上有人工處女膜這種性愛用具時,我驚訝不已。這小小的膜,方便得可以隨時放進女性體內,可是令我感到吃驚的不是這人工膜的方便,而是處女情意結的普遍,竟使商人也垂涎起來,進而出現了這種商品。我以為在這開放的社會,是不是處女應該不再是擇偶的要求了,豈料除了擇偶之外,男性甚至想每次都與處女發生性行為。
處女作為愉悅男性的一個身份,曾經使不少女性自豪。她們輕輕地撫摸著這小小的證明,滿眼期盼著一個男人為她付上最真最美的愛,一直到海枯石爛。可這個少女有沒有想過?一個男性對處女的喜愛,是否真正是她所期待的愛?她含笑,並為之自豪的貞操,是否真的為她贏得了她所渴望的東西?答案是:她用一塊處女膜換來了男性對控制慾的滿足。
社會在不斷在進步。在二十世紀本以來,國外的女權運動已經使女性抬起頭做人了,整個社會氣氛變成了兩性平等(甚至相等),父權社會是否又真的消而褪去呢?人工處女膜的誕生,必然重新燃起男性對處女的渴求。然而,人工處女膜在市面上公開發售的話,男性如何分辨女性是否真正的處女?在無法在簡單的方法判斷的情況下,男性只好放棄追求那種可以憑空做出來的處女身份。誠然,將來的情況難以預見,可是在我看來,若是處女膜能夠簡單地製作,處女能夠輕易地充當,處女的價值便無會限地減少,處女情意結也會漸漸地消化──這是女性的喜訊還是惡魔夢?
處女情意結是男性尚未進化完畢的野蠻觀念。以毒攻毒,也許人工處女膜這小小的新玩意,可以徹底地消滅深根於男性心中的處女情結。但這正是一塊凸透鏡,透過這透鏡,我又看到了父權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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