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屬於兩個人的第二個跨年又來臨了,距離兩人在一起,是420天;
距離與書文通信開始,是第8天;
喜娟計算著,8天的相遇、與10天的決心,這些跟420天的相知相守,能放在同一個天秤上比較嗎?
喜娟在秋宜家住了10天,真的下定決心不去開啟信箱,但無法抑制內心對於閱讀書文點滴訊息的渴望。
向秋宜撒了謊:
「宜!我要回去一趟,我有一份資料忘記拿過來了!」
秋宜絲毫不覺有異,就說:
「需要我陪妳嗎?」
「不用了啦!我回去找一下資料,弄一下東西,晚上再過來,好不好?」
「好啊!那晚上我們去台北市政府前參加跨年,OK?」
喜娟急忙應允著,帶著忐忑的心情,連走帶跑地回到住處,趕緊連線上網。果真看到書文一星期前寫來的一封信。
「TO喜娟:
看到妳的信,覺得妳好像姊姊的口吻喔!溫暖、善體人意,讓我對妳越來越好奇了!
原來妳也有段辛苦的成長過程,為妳感到不捨,不過,我相信,妳一定堅強地走過來了。
我呢?上回向妳提過,我是經過一番革命,才爭取到今天自由作自己的權利。不過,當時我也正遭遇失戀、必須承受家庭與愛人兩方面的苦楚。我想,我的痛苦雖與妳形式不同,但本質應無異吧!
高二上學期,我喜歡上同班同學,而她當時的女友也在我們班上。她無法漠視愛我的心情,主動向我傾訴她對我的愛,於是我們在一起了。不過,也讓我們頓時成了班上的狗xx!呵!最後,她承受不了眾人的指責,最後還是回到那女友的身邊,我就這樣,渡過了高中悲慘的最後一年半。
當時,我驚訝於自己愛一個女人的能量竟如此強烈,更為上天對待自己的不公平感到憤怒,剛好,媽媽偷拆了女友寫給我的書信,更讓我有了不顧一切說出真相的勇氣。一鼓作氣說出來後,媽媽相當自責、而爸爸則是氣極。在無法求得他們的理解下,我用了最激進的方式,以家中的花瓶敲破了自己的頭,爸媽將血流如注的我緊急送醫,最後總算無大礙。
上了大學後,大一、大二時,我最要好的朋友-慧慧-一直說服我轉變為女性化一點,我也嘗試應她的要求,燙頭髮、穿裙子,卻總是覺得身體變得不是自己的!經過長達兩年的自我探索後,我還是回歸到自己最愛的生活方式。
雖然爸媽仍無法理解我的感情世界,但驚訝於我的激烈手段,對於我之後交的幾位女友,開始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心態。我想,我的父母已經很難得了!
但也相對地,與他們的感情慢慢出現疏離感,難以改善。
上網交友,不知不覺說了這麼多。雖然沒見過妳,但第六感卻告訴我,妳一定是個溫暖和善的女孩。
我期待愛情,但我不急進。
我期待上天再給我一次付出的機會,但我不擔心孤單。
書文」
原來書文的感情世界如此坎坷,卻也驚嘆於她的能量竟如此激烈、澎湃!這和自己所認識的秋宜、周遭的同學、自己所認識的任何朋友都顯著地不同呀!
喜娟有一股想見書文的衝動。
但是,她隱忍下來了。這樣做,對得起秋宜嗎?
喜娟訝於自己,為何在擁有秋宜後,仍然會對其他人有異樣的感覺?不,不,不!她只是想多交一個朋友。
當初的想法雖然是戲謔為多,但怎能料到,會遇到如此特別的書文呢?這應該不算是對不起秋宜吧!如果書文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也許可以介紹給秋宜認識呀!
不過,喜娟因為一點點私心,又不想這麼早讓秋宜介入她與書文的信件來往。等待E-mail的感覺是新奇的、刺激的,甚至有一種熱熱甜甜的感覺。
而這樣的感受,只想自己一個人品嚐。
有種出軌的罪惡感,開始在喜娟腦海裡蔓延。但是,已經開始了,要如何謝幕呢?不想與書文完全斷絕通信,因為書文孤單的靈魂,教自己無法忍棄,反而更想幫助她!
緊接著,她又看到書文前天寄的另一封信:
「喜娟:
我不知道妳發生什麼事了?
我甚至連妳的電話、地址都不曉得,想關心卻又沒有任何施力點。
或許,妳有更好的人陪著妳吧!
無論如何,我會靜心等待,
妳的跫音!
書文」
喜娟看完後,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連續10天,沒有給書文任何訊息,似乎傷害了書文,但自己又何嘗好受呢?面對秋宜時,深深地愧疚,好幾次想把跟書文結識的經過一五一十向秋宜坦白,兩人之間其實一點事也沒發生;但一方面,又不想跟書文坦承自己在徵友資料上登錄的「單身」是假的!如此一來,書文還會理會自己嗎?
「啊!好煩!」喜娟大聲喊出,內心糾結到自己幾乎窒息。
「書文:
我,無法拒絕自己,一次又一次期待妳的來信。
自己不知道是怎麼了,也許是妳孤單的感覺一直吸引著我,想幫助妳快樂起來;
也許是妳激進革命的能量震撼了我,完全顛覆我走在正軌的世界。
收妳的信成了我每天固定的行為,
而我擔心自己,再這樣下去,又當如何呢?
喜娟」
晚上,喜娟和秋宜一起到市府廣場參加跨年。
兩個人興奮地跟著擁擠的人群,大聲倒數:「5-4-3-2-1-Happy New Year!!」在第一個煙花璀璨落下的剎那,喜娟與秋宜緊緊地相擁。喜娟感覺到秋宜溫暖的懷抱才是自己最終、最安全的歸屬!自己怎能忘卻這一年多以來度過多少難關才得以相守的伴侶?而自己在享受她的深情至愛之外,竟然還隱藏著一顆即將出軌的心?
喜娟對著漫天花火,用力地對自己發誓:「我絕對、絕對要回到秋宜身邊!不管我跟書文是多麼普通的朋友也好、是好朋友也罷!我絕對不會讓秋宜傷心!」
或許實驗發表的壓力是相當驚人的!就連秋宜這樣樂觀開朗的人,也因實驗一直無法成功而緊張、失眠。而喜娟的實驗,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經指導教授緊急指正後,才又重新開始,但整個進度已經大幅落後班上其他同學這讓喜娟更想逃避現實生活裡課業的壓力。在持續一個月沒有上網收信件後,喜娟終於忍不住地,回到自己住處上網。
打開信箱時,喜娟感覺身上的血液似乎全衝向腦門、心悸、顫抖……書文的回信:
「喜娟:
妳說的感覺,我懂。因為我也是,同妳一般……。
大部分的人都說,網路是虛幻的,但我面對妳,卻是真真切切地闡述我的想法。
妳仿若這幾個月黯淡的日子裡,一道曙光;又像是難得清新的空氣,淡淡地飄進我的世界裡。
我貪婪地呼吸著,等待下一次信件的來臨。
我不想過問妳許久不曾聯絡的原因,
但卻想跟妳說,
不必擔心未來會如何,
就聽從上天的安排,
帶我們走向該走的方向吧!
PS.下一回,找妳出來喝咖啡,好嗎?
書文」
難道書文這一個月以來,也是如我一般,等候著對方的來信嗎?
她約我見面,我該不該去呢?
「書文:
再幾天就要過年了,
我必須回到父親與繼母的家過年,明天開始我無法再收信。
是不是,
我給妳手機號碼,妳除夕夜打來拜年吧,好嗎?
喜娟」
過農曆年,是秋宜與喜娟必須強迫分開長達一星期的日子。秋宜不捨地載喜娟回老家附近,突然心生一計:
「小寶貝,媽媽說初二要在敦化南路的家舉辦全家族的聚會,那麼,到時候我來接妳,妳一起來好不好?這樣我們就可以提早見面了!」
「好啊!」喜娟答道。除夕夜,書文真的會打來拜年嗎?到時候我就可以聽到她的聲音了,這是我們跨進現實世界裡的第一個交集!喜娟趕緊打開包包確定,這支秋宜送的手機是否有帶著。
「要等我電話喔!寶貝,我真捨不得妳!」秋宜再度不捨地抱著喜娟,吻住她的唇。喜娟亦予回應,她心裡也相當難分難捨,畢竟自己很少離開秋宜身邊超過半天以上。
「嗯~~~~」喜娟將秋宜慢慢推開,「好啦!宜!我得下車了」
「拜拜……」
「拜拜!」
除夕夜,喜娟坐在客廳裡,看著電視上無聊的賀年節目,思忖著書文是否真的會依約撥電話來。
電視上,某位男歌星正唱著「在每一秒裡,想見到妳……」喜娟不由得想起書文,想見她的衝動,讓自己矛盾的心情,益發難受。
鈴~~~手機響了,喜娟快速地拿起電話,清了一下喉嚨:
「喂!」
「喂,請問是喜娟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字正腔圓、語調溫柔但渾厚的女聲。
喜娟趕緊故意答道:「我是!妳是哪位?」
「我是許書文,妳好!」
「妳好!妳現在在外面嗎?」
「我在家裡。」
「那妳打電話到我家裡好嗎?我的電話是xxxx-xxxx」
兩個人雖然是初次聊天,卻異常有話題可以聊。喜娟首次見識到射手座的書文,有這麼多幽默又好笑的事蹟可以分享。聲音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一直聊了將近四個鐘頭,快過十二點,繼母在旁已來來回回警告好幾次長話短說,到她最後一次警告,喜娟不得不終止兩人的愉快聊天。
「嗯,書文,我真的不能再聊了。」
「那,看何時妳有空呢?也許我們可以約出來見面。」
「好!」喜娟一口答應,「那初六好不好?我們再以E-mail聯繫時間地點。」
「好。很高興認識妳!我想見到妳。」
「我也是。」喜娟由衷地答道。
剛掛斷電話,手機就響了:「寶貝,妳剛剛在幹嘛?」
「沒有啊!看電視。」喜娟又再度撒謊。「我好累喔!」
「怎麼啦?今天忙壞了嗎?那早點休息,不要再看電視了喔!」秋宜溫柔地提醒。
「好啊,那我不聊了喔!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喜娟期待著這個自己生平第一個認識的網友相見,越接近相見的日子,喜娟卻越鎮定。因為她不想因為慌亂而讓書文留下壞印象。
喜娟向秋宜說明自己必須到圖書館找資料,要秋宜自己在家快點趕報告,不要浪費時間陪她,然後懷著不安的心情到達與書文約定的地點。
喜娟按著書文信件裡標示的車號,尋找著書文的車。突然,她看見了!
喜娟又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剎時凝止,屏息地打開右車門,書文一偏頭,兩人目光立即相遇。
天啊!這是一張多好看、多乾淨、多憂鬱的臉!喜娟並未預想過書文的長相,但,書文的真實相貌,卻讓喜娟著實大吃一驚。
書文真的很好看!有一股憂鬱而又迷人的氣息,耳下剛剛好的頭髮,輕輕貼在她的頸頰,淡黑色細框眼鏡後面是眼皮內雙的眼睛,不會太大、也不會太小,就是剛剛好!
如果說,她是男的話,也許就喪失這些致命的特色了。而偏偏她就是女的,配上這些特質,她是一個帥氣而又憂鬱的T!
「嗨!喜娟!」
書文溫柔地微笑,接著幫喜娟調整一下座位,拉上安全帶繫上。書文並未感覺到喜娟在她靠近時的急促呼吸,問道:「妳有沒有想吃什麼呢?」
喜娟害羞地搖搖頭。
「那麼,好吧!就讓我來作主吧!」書文打開手煞車,往前馳去。帥氣的動作,讓喜娟更加緊張到不知如何是好。
一路上喜娟完全說不出話來,剎那間,自己宛如初次面對心儀對象的小女孩,先前的鎮定全不見了。
所謂的一見鍾情,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喜娟心想。
到了餐廳門口,書文體貼地繞過車頭,幫喜娟開門。喜娟踏出車外,才發現書文比自己足足高出兩個頭,她的穿著是相當美式風格的,一件連帽外套,配上Hip-top的長褲,在她不胖不瘦的身上,搭配得如此剛好。而這種帥勁、不羈的剛好,從來沒有出現在自己周邊認識的人身上,包括秋宜。
延續上回長達四小時的交談,兩人竟又在餐廳裡聊了三小時。總覺得與書文有說不盡的話題,而喜娟大多數時候,是痴痴傻傻地望著書文,聽著她認識的同志朋友、社團、看過的同志影片、書籍、家庭……。當書文欲詳細地敘述自己交往過的幾個女友時,喜娟突然打斷她:
「別說!我會有陰影!」
書文溫柔地看著她,輕聲地講:「好!聽妳的,好不好?」
喜娟懊悔地想著,啊!為什麼自己脫口而出這樣聽似曖昧的要求呢?
我,一個已經有伴的人,竟然對別的女人有著從所未有、一見鍾情的痴傻,我不是自由的,卻偏要勾起別人的漣漪。喜娟,妳知道自己已經背叛秋宜了嗎?
但是,自己欲望的原型,偏偏在此時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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