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黃春明在「看海的日子」裡第一章便描寫了南方澳,那個你我小時候都似曾相識的地方。打魚豐收歸港的漁夫,新鮮活跳的鰹魚,還有三三兩兩的妓女來來往往於這個港口。一幕幕熟悉的家鄉場景,山腰的娼寮,停泊港岸的破舊漁船,一輛又一輛觀光的休旅車和由其中走出,揮汗如雨的遊客們,海水的味道充斥。
沒有理由不相信,每個作家都多多少少受到家鄉情景的啟發。南方澳,這個黃春明先生的文學原鄉,忠實的描述了小說中許多的真實情景。小說中是不提媽祖的,但是南方澳裡的金剛不壞之身媽祖廟,多少年來安安靜靜地以極其莊嚴的眼神看顧這個港口,遠方即將返航的船隻,以及和這個港口脣齒相依的芸芸眾生們。
文學的原鄉可以簡單的解釋為文學發源的故鄉,可以舉的例子太多了。如黃春明之於宜蘭(代表作品:『兒子的大玩偶』、『看海的日子』),朱天文與侯孝賢之於九份(代表作品:『悲情城市』、『戲夢人生』、『戀戀風塵』),鍾肇政之於龍潭(代表作品:『魯冰花』、『濁流三部曲』、『台灣三部曲』),楊牧之於花蓮(代表作品:『山風海雨』、『方向歸零』、『昔我往矣』),白先勇之於台北(代表作品:『寂寞的十七歲』、『台北人』、『孼子』),蔡素芬之於台南七股(代表作品:『鹽田兒女』、『橄欖樹』),與王文華之於台北與舊金山(代表作品:『蛋白質女孩』、『舊金山下雨了』、『寶貝,只剩下我和你』)等。
外國的例子更多,如葉慈之於愛爾蘭,米蘭昆德拉之於捷克(代表作品:『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生活在他方』),喬賽‧薩拉馬戈之於葡萄牙(代表作品:『盲目』、『洞穴』、『里斯本圍城史』),以及伍迪艾倫之於紐約(代表作品:『漢娜姊妹』、『安妮霍爾』、『曼哈頓』)等,族繁不及輩載。
舉例來說吧,作家們總是依附著所書寫城市的種種特徵與現象來作描寫,黃春明相當有名的一篇(看海的日子)與王文興的長篇小說《背海的人》中,兩人不約而同的描寫了以南方澳為背景的小說故事。(看海的日子)中妓女白梅在經歷生命對她的種種殘酷與不仁之後,下定決心書寫自己的未來,到今天我們如果來到南方澳,還可以想像黃春明筆下的白梅,與那位精壯的年輕男子的故事。
小說中除了寫出討海人的生活,半山腰的妓女戶,更無聲的闡釋了南方澳強勁而旺盛的生命力。《背海的人》裡神聖的媽祖廟,污穢的妓女戶以及背海的人滿口不停的咒罵,人神充斥其中的南方澳竟也嚮往起聖潔的靈魂來了。
書寫了這麼多,讓我們來談談台南吧。
在所有台灣文學作家的創作書寫背後,似乎少了一點什麼,沒錯,少了一棟保存與紀念、館藏台灣文學的博物館。令人興奮的是,位於台南市中正路一號的舊市府大樓,在今年的十月十七日將正式升格為全台首創的台灣文學館,這棟由舊翻新的法國建公共建築物,將擔任起捍衛台灣本土文學的重責大任。
把台灣文學館建於台南是有它的用意的,讓我們騎著單車漫遊古都吧。由大樓門口望出去的是原稱為民生綠園,現已經過台南市議會同意,正名為「湯德章紀念公園」,目的是為了紀念在二二八事件中,在此遭到公開處決的人權律師湯德章先生。門前兩棵大鳳凰木在夜色的籠罩下隨著台南市特有的溫柔晚風隨之搖曳,像極了催生台灣文學的精神象徵。
值得一提的是,台南市在近來的公共建築與街道規劃上,逐漸走向去除圍牆的人性化設計,當你騎著摩托車經過它身旁的孔廟與前任市長任內所立的「子曰」石碑時,你將會很高興看到清爽的草坪、椰子樹、古蹟、嘻鬧的人群以及探訪孔廟的遊客們,悠閒的散步在這片充滿文學位的土地上頭。
文學的創作,最終必然要回歸一個起源的故鄉,雖然不敢說台南市就是台灣文學的故鄉,但是她還是在台灣發展史上極具份量的古老城市,作為台灣文學館的落腳地點,相信應該是對台南市,也是對文學作品表達了最大的敬意。
朱西甯,台灣當代最重要的小說家之一,文字魔術師朱天文的已逝父親,現已將部份作品捐贈給台灣文學館,日後更將有多位作家的相關手稿陸續展出。而目前館內的會議廳已經正式對民眾啟用,正舉行「文學週末對談活動」。
朱西甯先生一生在小說、語言上孤寂的往藝術造境推進,我們在近半世紀後重讀那些偉大的作品,像用小盞電石燈照著那巨大人心礦坑裡,某一角落的陰暗苔蘚。於是我們立足於台灣文學館,看著文學回歸原鄉。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