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總結伴而行

2020，對很多人來說是難熬的一年，我也是這「很多人」的其中之一。

經歷好友差點掛掉、母親開刀、父親離世、自己的身體出現諸多問題卻查不出原因，我才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什麼都不想要，只祈求健康活著就好。

那天早上，正準備吃熱騰騰的早餐，手機突然響了！這時間來的電話通常沒有好事，果然，朋友車禍，尋求協助。他被送到我當急診志工的醫院，通話完畢，我立刻趕過去，推著跛腳的朋友東邊看診、西邊照X光、南邊領藥、北邊打針……跟人借了一對拐杖，再載朋友回家。

無常總是結伴而行。朋友剛失去工作，就發現父親得到癌症第三期，如今又車禍，剛辦完父親喪事沒多久的我，很能體會他的心情。儘管自己身體狀況也不佳，被胃潰瘍、低血壓和暈眩纏身，仍舊多陪著他。

同病相憐，我倆聚在一起便忍不住互相訴苦，內容多半是後悔當初說要一起騎機車旅行沒有趁早，接著遺憾這個那個。但，前幾天，朋友說父親化療告一段落，姊姊會幫忙照顧，有三天空檔，問我要不要去中南部走走？

我很想馬上答應，但負面的事一下子發生太多，原本果敢的我們都變得膽怯，小心翼翼、顧慮好多；尤其是朋友，自從車禍之後，他對馬路莫名恐懼，三個月了還跛著腳，只能依賴大眾交通工具。

我們討論大半天，決定搭巴士加火車旅行。可是隔天一早，我轉了個念頭，認為人生難料，更不該放棄當初的夢想，應該騎車旅行才是。朋友在我的堅持下被說服，而怕節外生枝，我們立刻上路。

中年的我們，雖然比年輕時多了經驗和智慧，但也變得遲鈍和多慮。我們沒有年輕時的衝勁，勇氣來自背包裡各式慢性病藥，還有銀行帳戶裡不算充足的餘額。

為自己儲備能量

我們從新莊出發，往龜山、桃園，慢慢向龍潭靠近。

這幾天秋高氣爽，氣候宜人，旅遊讓我和朋友暫時忘記了病痛，傍晚抵達新竹，吃完貢丸、米粉、湯圓，晚上在護城河散步。病痛使人放慢速度，開始注意身邊不起眼的事物，抬頭一望，天空星星好多，看著看著，彷彿領悟了一些事。

如果自己都無法釐清病痛位置和疼痛範圍，誰又可以為你診治？

新竹真是一個悠閒的城市，房子很低，空間綠樹很多，人車比我們新莊少，讓我忍不住沿著護城河奔跑起來，企圖甩掉一身病痛。

隔天，我們騎車繼續往南，走61號縣道沿海岸線欣賞碧海藍天與風車。極端氣候改變了台灣的天氣，秋冬原本應該運轉不停的風車，此刻靜止不動，成為景物，而不是具有經濟產能的機器－－或許，這陣子我和朋友也是等待風的風車。

決定不容易，放下離開也很難。很高興我和朋友能達成共識，通過各種顧慮，跨出病痛阻礙，看見黑暗之後是海闊天空，世界上仍有許多故事在等著我們。

我不知道我們的病能不能治好，至少我們都在為自己儲備能量，學習和不完美的自己共處；努力活著，明白了即便無法抗拒衰老病死，至少可以和身邊的人相互扶持，並儘量不要留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