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野薑花的味道...... 新與心 興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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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第二天醒來，單單是靠著我睡的。上一次這樣的幸福，已經是多年以前了。而且我不覺得現在的幸福很真實。我把棉被拉起來幫她蓋好。自己則輕輕的離開。我起來坐在沙發上，整理自己的思緒。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五年來，很多可能性都想過了。這情境當然也想過。卻發現，想像與真實的距離是沒有邊際的。我又咳起來了，所以我衝到浴室去。我怕吵醒了她。我一直咳一直看著鏡子。五年裡，我一直調整自己的心情。
多少個日出日落、多少個白天黑夜、多少個雨天晴天陰天，我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的眼淚這樣流著。單單敲著浴室的門，問我怎麼了？我說沒事，在刷牙洗臉。前天在欣嵐的家，浴室跟床，一樣，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角色，不一樣的心情。我不能讓欣嵐再對我有任何過多的想法了，我心裡想著。那我又應該用什樣的心情想著我跟單單呢，我想找出頭緒。想不出來，於是我把蓮蓬頭打開，把衣服脫了，讓水淋著身體。當我走出浴室，單單躺在床上看著我。我用浴巾擦著頭髮，也看著她。
「昨晚睡很好呢！」她伸了個懶腰。
「嗯。那就好。」我坐在沙發上。
「我發現在妳身邊我總是睡得很安穩。」
「嗯呀。妳以前在我身邊，總是很容易就睡著了。」
「對呀！妳有魔法吧！」她笑著。
「傻瓜，如果我有魔法，怎可能是讓妳睡覺，一定是想要……」我驚覺自己不應該再講下去。
「小宇，過來坐。」我走了過去。她從我手上拿了浴巾，幫我擦頭髮。「有時候，簡單的事情，就很幸福。」
「嗯。但不是每個簡單都是幸福。有時候因為人。有時候因為事。有時候因為時間點。有時候因為不懂得。」說完，她緊緊的抱著我。我沒有回抱她。就這樣靜靜的被她抱著。我聽到的是她的心跳，感受到的是她眼淚。「別哭了。我不要單單在我身邊總是哭著。」
她放開了手，擦拭著眼淚。「好。」
「想要回姐姐家了嗎？如果不急，我們可以開車去走走。」
「不急。我星期二才要回台中。」
「嗯。要再睡一會嗎？」
「眼睛是有點累，呵呵。」她揉著眼睛。
「因為妳一直哭呀，傻瓜。」我微笑以對。「再睡一會吧！」我走去開一點音樂。
「這張床很好睡。」她笑著說。
我走回來幫她把棉被蓋好。「因為它有我濃濃的味道。」我笑說。
「好惡心唷！」她笑得很燦爛。

我坐在沙發上。僵硬的回她微笑。因為我不知道我真的該笑嗎？那為什麼要覺得該笑？因為幸福嗎？是真的幸福嗎？那我不應該笑嗎？那為什麼不笑呢？如果我只是把她，想作一個朋友，我為什麼不笑呢？我怎麼這麼多心中的疑問呢？我又開始咳了。她叫我去床上，跟她一起睡覺。她說因為我太累了，要多睡一點。還有說我應該要蓋好棉被的。這一次，我怎麼都睡不著。因為我知道這不是幸福。『我不可能回到妳身邊的，小宇。』這昨晚的聲音一直陪伴著我。
當她醒來已經是十一點多了。我們出門已經是快一點了。她說我變了。因為如果是以前，我一定發脾氣了。因為我討厭她沒有時間觀念。我說是的。我們去三芝的濱海公路看海。她像個孩子似的，對著大海大叫。餓了，也在旁邊看海的餐廳吃飯。我們也在餐廳的海岸走了一下。她在尋找貝殼，我笑她不會找到，她卻堅持。我在沙子上用腳把我們的名字寫上，海水一沖上來沖掉了，再寫一遍，重複又重複。晚上送她回家，她叫我在車上等她。她去拿衣服跟我回家睡。她解釋說，因為我的床很好睡。
回到了家，她就去洗澡了。我打開手機，看到欣嵐傳的簡訊。
『小宇：2006年最後一天，就把過去丟掉吧！新的一年，希望妳擁有新的幸福。此刻想念著妳。』看完以後，我把手機關機了。單單的手機正好響起。好刺耳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房間。我心裡盤算著是誰，心是一絲一「撕」的難受，直到聲音沒了。單單出來的時候，電話又響了。她接了。從她的動作表情，我知道了答案。於是我走進浴室，洗澡。我的淚水在水中。我洗好久好久，因為，我不敢走出這個浴室。浴室門是我的保護膜。我走出來的時候，她跟昨晚一樣。躺在床上，看著書。我一樣，走去沙發坐下，擦著頭髮。擦乾了，我也去拿了一本書，躺在沙發上看。我們的距離是，看不到底的一片沙漠。

「天天，我明天就要回台中了。」
「嗯。」我把書放下，看著她。我知道她有話要說了。
「過來坐吧！」她把眼鏡拿了下來。
「我想坐這裡。」我知道她沒帶眼鏡，就看不清楚。這樣的距離，如果我哭了，她也看不見。
「這兩天，我很快樂。」
「我也很快樂。」雖然我流了很多很多的眼淚。
「這一次以後，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再見面。」她停了一下。「這一次我回台中後，過幾天就會回高雄了。」
「嗯。」
「我跟他在跟一個片子。跟完了這個片子，我會準備考博士班。」
「嗯。」我聽著。我知道她說的他是誰。
「我不想跟片子了！我想以後出來教書。過休閒一點的生活。」
「嗯。那很好。」
「妳過來坐嘛！」我把書放下，走了過去。她把身體移動了一下，給我一個位子躺下。「我希望我們可以互相關心。是好朋友。我記得小宇，對好朋友最好。」
「妳說過，當我好朋友最好。」
「那時候，是生氣話。」
「我有時候，的確很讓人討厭。」
「妳總是把我寵壞。」
是的。我把妳寵壞。讓妳為所欲為。讓妳往妳要的路上飛翔。看著妳越來越亮麗的人生，而我越來越平凡。看著我們距離越來越遠，而我無法挽回。看著妳對別人崇拜、愛慕，而我只能放手。就算我哭了，我鬧了，我傷了，我痛了，我求妳了，我也得要放手。就算那時候我墮落了，妳心疼了，我還是得放手。
「我知道妳還愛著我。這房間的一切都告訴著我。」她又流淚了。「小宇，我希望妳快樂，擁有妳自己的幸福。」
「嗯。好，妳不要哭了。」
「妳要的幸福，我不能給。」還是哭著。「我們還是我們。我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為了很多事情吵架。為了很多事情起爭執。為了想法不一樣，互相冷漠。」我不斷的擦拭她的眼淚，自己在心底落下淚。她說的，我都認同。「就算我們相愛，但我們還是我們。我習慣被妳寵壞。習慣對妳為所欲為。習慣不管妳的感受。習慣做我自己。這樣只會對妳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就像當初，我們說要分手好幾百遍。」
「我都知道。好，不要哭了。」我抱著她。「我答應妳，我會開始追求自己的幸福。妳不哭，我就答應妳。」她抬起頭來看著我，我點點頭。我放開她，要跟她打勾勾。我們打勾勾後，她抱著我。我也抱著她。哭泣的人很容易累的。等她累了，才把她放在床上。我摸著她哭紅哭腫的眼睛，給予微笑，示意她早點睡。我躺著，她靠著我睡著了。我一直到天亮才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