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貝城西臨海水湛藍的那不勒斯灣,北依巍峨峻峭的維蘇威火山,帶著鹹溼味的海風吹不散血腥之氣,預告一場殺戮即將開始,白衣男子以如玉面容冷冷盯視龐貝城。
嘴角逸著一絲漠然笑意,男子朗聲說著:「龐貝城啊!今天將是你存在世上的最後一天,僅讓我以烈焰嘯風為你進行送葬曲吧!燃燒人性沉迷欲望,一切罪惡淨成陪葬品!」人性的墮落不會因為一個事件而消失,但可以因為事件發生而覺醒自我良知。
一聲巨響,以石破天驚之勢,從火山口噴出大量熾熱熔岩,挾帶震晃天地之威,搖撼豐饒美倫的龐貝城。熔漿隨著不停止的時光,朝著繁榮的龐貝前來。因爆發而產出的大量火山灰,密密麻麻,黑雲掩日之姿遮蔽了原本同海般藍澈晴朗的天空,白晝在一夕之間轉為黑夜。
當人們查覺異象,開始倉惶逃離之際,有人依然衝進屋中,將貴重的財產,黃金白銀全數帶在身上後才開始逃命,但因為負荷過重,喘氣不已,前進緩慢;也有母親背上揹著一個小嬰兒,手裡牽著另一個小孩,即使汗水濕透衣衫,自始至終不放棄任何一個孩子;原本熱鬧喧嘩不止的大街,在瞬息間宛如人間煉獄再現。由天而降的不是涼泌入心的雨,而是一顆顆灼燙傷人的火球。烈焰炙風傾瀉,哀鴻遍野,哭聲四起,吶喊聲激盪。
唯獨白衣男子如入無人之境穿梭在混亂的人群中,一人踰踰獨行前往火山,神情似笑似哭。笑,人心的貪婪;哭,動容的情感。隨著熾風而飛揚的豔髮,宛如熊熊燃燒的烈火,捲曲燎燃如狂蛇吐信,妖邪非常;因風而膨脹飽滿的白袍,飄逸如同雲朵,聖潔光華。腳踏而起炎苗,火蓮灼灼,遍地成燼,視線觀注著人們的反應,生死不過一隔。與其年老因病痛在床上苦苦掙扎至死,現在死來何不痛快?在熱燄與熔岩包圍中,不過眨眼,肉身將隨炎流灰飛煙滅。
在不斷傾盆累積的火山礫、火山砂及火山灰下,這座曾是豪華繁盛代名詞的城市,已經完全被掩埋,再也不見天日。龐貝城是一個大型墳場,二千餘人埋葬於此。
白衣男子消失在漫漫煙塵中。
闔上雙眼,沉澱自我的情緒,有件事一直讓容衣介意。幼時有一次在父親書房玩耍,無意中發現一顆以三道咒語封鎖的紅球。紅球放在屋內陽光最烈的地方,卻不減其燦爛,閃爍著讓人刺眼的光線。紅球內流動的光,像是要打破禁錮一樣,周而復始衝擊著球壁。小孩總是對會發光的東西容易感到好奇,但當時年紀幼小的容衣無法構得到那顆球,就隨即被父親趕出書房之外,而且還狠狠地挨了一頓罵。
這些年來那顆耀眼異常的紅球一直讓她念念不忘,它是容衣幼時依然記得的回憶。夜魔之人多長命,她已經活了多久呢?沒去記了,但夜魔族中最近卻面臨人口不斷稀少的危機。夜魔族人沒有新血加入。娘曾說這也許是個詛咒,但對於自己從事科學工作的角度來看,夜魔也是人類,如同其它種族因為環境破壞或人為施壓而滅種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可能。容衣將夜魔歷史做了一個整體的概觀。和一般人類歷史相同,以血腥、殺戮、權利鬥爭及慾望長河所交織撰寫而成。但最新的一篇記載引起容衣的注意:{封靈之珠,鎖魂鎮體}。細看文中描述的封靈之珠,不就是在父親書房看的那顆嗎?
取下耳機,「基婭,請將書收回,並將這筆借閱紀錄列為不公開,謝謝!」
打開室內燈光,微黃的光線無法使鄒縱天感覺回到人世間,手指依然殘留冰棺上那種令人顫寒之氣。躺在床上,無法入眠,腦中有著千百個思緒打轉,但卻無法理出事情輪廓;進入圖書館內找尋資料卻無功而返。查遍古籍中有關南極或是冰棺的文獻,依然無開端可研究,看來這次的發現果真是前無古人的先例了!
乾笑幾聲,隨之響起的是門鈴聲。起身小心翼翼打開房門,來者竟是宿文魁!霜雪白髮映著峻冷俊容,嘴角的笑意卻讓人心驚喪膽。宿文魁是希望企業不為人知的實際掌權者,鄒縱天雖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卻知道在企業中一個流傳的聽聞:當有人過度深究企業內部組織時,在得知某些內部消息後,會有一名白髮男子出現,對那些人說:〔不必追問誰是老闆,我就是!〕之後,那些人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在工作崗位上,閣所也不再見人影,連帶存在紀錄也被抹殺。
宿文魁以莫測難辨的眼神看著鄒縱天說:「我是老闆!」
仔仔細細,天忌將委託由燕飛虹處理的出閣謢照,收藏到行李箱內側,整理出門要帶的東西:衣物、藥品、充電器材及帳篷,一絲不茍將東西整齊放入箱中,留下一些空位來擺置畫具及顏料。剩下的工作就是明天上街找交通公司代為安排出入閣所的運輸機了。整理完行李後的天忌隨手翻閱吳哥窟旅遊指南,再過幾天,自己將可置身實景之中體驗,但出門前要先完成一件未了的事。
將畫架及鉛筆帶在身邊,走出房門外。柔軟地毯密實鋪在地上,天忌輕輕的腳步如同貓一樣,無聲無息滑過。經過一盞盞迷漫暈黃燈光,最後駐足在一道浮刻仿哥德式葉飾的房門前,輕輕敲著。清脆的敲門聲響起,探頭出來的是一名擁有尖耳的少年。秀麗的面容,散發出魅人氣息:「是你?來找我做什麼?」
「闇蹤,你快滿十八歲了!我說過的話,不會忘記的,我答應過要畫你,將畫像做為你十八歲的生日賀禮。」
闇蹤撇頭過去,彆扭說:「誰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啊!現在不就來履行承諾了!」天忌溫和的笑著。
天忌將闇蹤帶往闇蹤房內的椅子上,讓闇蹤坐好,自己則架起了畫架,放上素描紙,開始為闇蹤描繪畫像。
「不對!我才幾歲!幹麼畫我?」
「闇蹤,十八歲對一名犴妖族男子而言,是已經成熟到可以接受考驗的年紀,聽妖后堂姊說,你打算大學要讀航太工業是嗎?」
「嗯!前幾天去學校參觀時,居然碰到洛痞子,消遣我說怎麼沒有跳級讀書。還說他現在已經拿到代老師資格,大學再實習一年就可以拿到畢業證書了。真是氣死人,還好遇到另一個不錯的學長,聽別人都叫他白衣白衣的。白衣學長對我說,求學問就是要一步一步慢慢來,慢工才能出細活,慢讀才不會囫圇吞棗。」一邊說著,向來不喜直接表達自己情緒的闇蹤,難得露出仰慕依賴的神情。
將闇蹤的輪廓在紙上細細描繪,一筆一畫凝聚天忌的心力。好動的闇蹤不時在椅子上扭捏起來,但接觸到天忌嚴厲眼神時,只好暫時裝乖一下。
天忌不時和闇蹤聊聊,言語中要闇蹤好好照顧妖后及權妃,要有犴妖族將來族長接班人的自覺,以及魔道集團少東身分的重責。越聊闇蹤越覺得詭異,一向少言的天忌,今天居然話這麼多。
忍不住好奇心,闇蹤抬頭問:「你這個笨藝術家,不是要出閣到什麼蠻荒之地吧?」
不擅說謊的天忌將畫打好底,避過問題,對闇蹤說:「等畫上好色,再拿來給你,算是送給你當一份早來的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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