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坐在公車上,
公車上的冷氣顯得有點冷,我想是我剛剛淋過雨的關係。
今天這一天荒謬而倒楣的行程是這樣的:
在我期末考完的這一天,
我拿著打工來的薪水,
坐上73號公車來到中友百貨,
我要買我夢寐以求的BCBG黑色細肩帶小洋裝。
大家都說我又沒有要跑啪,
為什麼要買Party dress?
我也不知道,
我就是很想要。
拿兩個月的薪水買一件洋裝很瘋狂嗎?
我想我可能有一點發瘋了。
提著他們家藍綠相間的紙袋開開心心的用小甜甜式蹦蹦跳跳小碎步從專櫃裡走出來,我突然有一個瘋狂的念頭:我要把它換上。
於是我衝到我最愛的用芭比裝潢的廁所換上洋裝。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很奇妙。
我只是綁著一個簡單的馬尾,臉上的妝還很薄,眼線還開始暈開了,這也好,煙薰妝最適合PARTY。(問題是我沒有要去啪體啊)
重點是我腳上還穿著...白色PONY
我繼續用小甜甜般的步伐走在路上,路人都用奇異的眼光注視著我,我一點都不在意,一穿上這件洋裝我覺得我整個人都有自信了。
天光悠悠,乾脆到圖書館的那家咖啡廳坐坐好了。
突然,天色一轉,
嘩的一聲下起大雨。
我簡直傻眼。
是怎樣?
這洋裝那麼貴,我才擁有它不到一小時,上天竟然給我下起大雨來,我在候車亭呆站,什麼興致都沒了,我只想快點回家洗澡睡覺。
雨真的很大,大到我覺得自己可能會被沖散。
最近我對我自己越來越存疑,對身為在這個世界的我,到底算什麼?
在這個由物質構成的世界,分子和分子‧“我”也不過是由一堆分子組成的,那到底算什麼?我身上所有的一切,包括這用我8480大洋買到的BCBG,也不是一堆分子的組成,那我為什麼要辛辛苦苦付出我的勞力在7-11裡面送往迎來, 辛苦賺了兩個月去得到它?
我精神上的磨難難道因為看不見就真的不存在嗎?
看不見的究竟存不存在?
我決定今晚打電話問睦皓平。
我真的又覺得我快發瘋了。
大雨下個不停,我看著對面7-11的門開開關關,出來的人都拿著一把傘,
最便宜常見方便的那種,粉紅嫩綠水藍鵝黃,是春光的顏色,我一直覺得很時尚,可是他從來都只哼的一聲回應。
唉,我會體諒,學理工的都比較不浪漫。
唉,我會不提,學文學的都忍不住追憶往昔。
我也許該去買一把傘,等等到站還是得走上三分鐘,我好久沒有自己撐傘了,從自己一個人開始就沒有再下過雨,可是我得停止追憶往昔,我要開始重新學著自己為自己撐傘。
大雨有歇息的趨勢,綠燈也亮起,我趕緊衝過馬路,買了一把傘,藍色的。
他是激進的學運份子,最討厭藍色你們懂我在說什麼嘛?
雨停了。我的傘開到一半。
然後...公車來了。
FUCK!BULL SHIT!ASSHOLE!
我還在馬路這一頭,標示燈還在不合時宜的想要倒扁。
阿唷全國都知道他死巴著寶座不放啊,都已經變成成語了。(阿扁下台:比喻不可能的事)
怎麼辦?我不想等下一班我就是不想。
綠燈一亮我馬上用衝刺的過馬路,公車經過站牌只短暫停駐一瞬間又要行駛而去。
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就連一台公車我也留不住嘛?那些來我世界的人和物都這樣短暫停駐一瞬就又要離開我?
我不想再被留下了。
人我挽不回,可是我一定要上這台車。
我開始追,還拐了一下,公車司機在後照鏡看到我的狼狽樣子了吧,緩緩的停下讓我上了車,我找了一會兒我的儲值卡,中年司機還操著台灣國語笑笑的跟我說小姐等下一班就好了呀。
等下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你們都在跟我說什麼狗屁倒灶?我為什麼就不能抓住眼前這個我要的?
我習慣坐在後面第一排雙人座上,我拿出MP3戴上,裡面現在只剩一首funck的大家都愛孫中山。
前面站著一個穿著一中制服的男生,整車乘客寥寥無幾他為何要站著?從制服上繡著的學號判斷他現在是高三,升學壓力沒讓他的皮膚受到影響,男生皮膚很少那麼好,他長的也很好,高瘦的身形讓他看起來很挺拔,很順眼的孩子。
她忽然意識到她已經開始顯老了,18歳離她也不過才過了一小段,她卻開始自己選擇滄桑。
男孩一直在看她。
盯著她的胸口。
她也發現了對方的目不轉睛,搞什麼?這件洋裝是很短很薄沒錯,這年頭的孩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他一直盯著她究竟想要幹什麼啊?
她覺得一陣侷促,收攏了雙腿,胸中一股躁熱。慢著...18歳...也才小她兩歲啊。
年齡算什麼?
快到台中圖書館那一站的時候,一中男生往她這裡走來,她張大雙眼拼命不想顯露出自己的緊張,「請問妳要在哪一站下車?」
她眼睛眨呀眨,喔天啊。「下...下一站。」
「喔,我也是。」男孩笑,好可愛。
他們一起下了車,男孩接過她的傘,毛毛雨,他幫她撐。
「嗯...妳的衣服很漂亮。」
「謝謝。」她言不及義的道謝,從衣服開始嗎?這年頭的年輕人還是很含蓄的嘛...
「是BCBG的吧,他們的洋裝都有型ㄟ,我超喜歡他們的設計的...」男孩呱啦啦開始說起來,讓我有點傻眼。
「你...你好清楚啊。」
「當然啊,我可是立志要唸服裝設計ㄟ!!!」男孩昂起下巴,十足的得意。
「所以...你只是要問我衣服...」我覺得臉熱起來,為什麼會這樣我也不知道,我突然覺得雨又大起來。
「嗯?」男孩不解的應了聲。
「沒有...我突然想到我有點事情我要先走了...」我說,就直直的往前走,我的傘還在男孩的手上,他在後面喊我我沒有停下來。
雨變大了只是我的想像,其實雨已經停了,可是我卻覺得冷起來了為什麼呢?
我抬頭,市區中央的電子鐘顯示現在只有15度,我突然意識到:現在不是一月天嗎?
我想我好像真的有點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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