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
平靜的三天過去了。
聽說來台北就一定要到陽明山去看夜景，然後到山上或到北投附近去洗溫泉，洗完溫泉後要去吃吃野菜，否則就是白來的。
因為如此，我和萍來到了陽明山。當學生的並沒有什麼錢，其實也不是說當學生一定要很窮，只是要這樣子才有刻苦求學的大學生樣子，所以我們選了日月農莊。聽說這家收費便宜，所流出來的泉水是白色的，而附近就有野菜店，完全符合我們沒有白來台北求學的要求。
對於此次的陽明山之旅萍一路上都相當地高興。不對，不對，要說亢奮才對。雖然我們在陽明山區迷了一點路，找到路時發現到了金山；中途因為和萍玩得太瘋而把車子騎到小山溝中；洗溫泉因為忘記帶水又太累差點昏死在裡頭，除此之外一切都是不錯的。
看到了滿山滿谷的白色海芋，吃了甜脆的野菜，看到了台北的美麗人工夜景，點著火把在竹子湖中互訴著心中的情意．．．．一切都相當地美好。
在日月農莊洗溫泉時，一開始不大能夠接受看起來好像有點髒的泉水，而且感到水溫有點熱。不過當慢慢地將身子泡到裡頭時，感覺還真的滿舒服的。我閉起氣，將整個臉浸入泉水之中，在水裡頭讓鼻子慢慢地吐出氣來。耳朵裡頭因為水壓的原故，聽到從腦子裡頭傳出來ㄅ一ㄚ．ㄅ一ㄚ的聲響，彷彿腦袋裡頭有著氣泡，因為受到壓擠而一一破掉似的。幾次之後，我停止了這種舉動。
我把身子靠在石壁邊，將預先帶來的毛巾折好枕在頭下，雙手張開掛在石岸上，不知不覺中，睡意竟然漸漸地來臨了。
在溫泉中睡覺是相當危險的一件事情，加上我沒有在適時的時候補充水分，一個不小心可是會致命的。這個道理我懂，理智告訴我，現在就一定要醒過來，但是睡意用更強大的力量將我往下拉，最後周公終究贏了。
在半夢半醒之間，我來到了一個白霧茫茫的世界，是起霧了，還是我身在白色的泉水之中，此時的我已經分不大出來。
我將手往前伸了出去，就一臂這麼短的距離，可是我卻什麼都看不到。我小心翼翼蹲下身子，摸著地上有著什麼東西，此時的眼睛是張是閉已經不再那麼重要。
我抓起一把腳邊略溼的沙石，細小帶著粗糙的質感，每一顆的大小卻都差不多。將沙石靠近鼻子聞一聞，帶著淡淡的鹹味。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手上的沙石是貝殼沙，而海一定在離我不遠處。
這時耳邊忽然出現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相當熟悉，但是卻想不出在那兒聽過。有一點淡淡的香水味飄散在四周，這是我相當喜愛的WHITE MUSK的香味。
白麝香？奇怪，我怎麼會聞到這樣子的味道？我覺得我體內有某種我還沒有法子控制的東西慢慢覺醒了過來。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點回去。」那個聲音說。
「你是誰？你在那裡？」我左右張望著，但是霧實在是太濃了，四周除了白茫茫，還是白茫茫。
「你認識我的，現在你不要管。有一件事情你現在一定要聽好，記住你現在站的地方，記住這個觸覺，記住這個味道，當你有一天到了這樣子的地方時，請你馬上離開，一刻都不要停留。一定要記住，不要停留，現在你回去吧！」那個聲音以平穩清晰的口氣說。
這種感覺有點像電視裡經歷死亡又活過來的人，表達身處人界和靈界通道之間所說的話，就只差一道耀眼的光了。
「其實我也滿想回去的，只是現在那來的路呢？我要往那裡走？」我說。最近的我特別冷靜。
「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看清楚事情的本質，想明白潮水的波動，然後醒過來努力朝該去的方向去就可以了。」那個聲音說。
這些話比理哲學中的白馬非馬還要難以理解，以我現在的資質來而言，可以說是無解。
我試著思考，現在的我很明顯的不是處於人界和靈界之間的通道之中，就是在做夢了。沒錯。現在的我應該是在泡溫泉，想到這裡，如果我再醒不過來的話，可能真的就會出現那道耀眼的光了。
扣扣扣！隔壁傳來敲木牆的聲音。
「你睡覺了嗎？怎麼不說話。」萍在隔壁敲著牆說。
我忽然醒了過來。「沒有啦！我把頭浸入水裡面，沒有聽見妳在說話。」我說謊。
「那我們什麼時候要去吃野菜？」萍問。
「再等一下好嗎？我想研究這些白色礦物到底是什麼。」
我站了起來，打開冷水，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放在一旁的小臉盆接起水來往身上潑。身上的毛細孔忽然緊縮起來，精神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潑幾盆水之後，再跳到泉水中，感覺泉水燙了起來。
我想著剛才夢中的情形，雖然夢中的女孩說著我聽不懂的話，不過剛剛的情形如果萍沒有敲牆壁的話我可能會出現休克的危險，所以我並不想再回到夢中向女孩問清楚話中的含意。
幾次冷水和熱水的交替沖泡著，我擦乾身子到外頭吹著頭髮等著萍出來。
由於萍要去參加一年一度的大專運動會，一去就是一個月，所以這次名義上是為了預祝萍在大會中為校爭光，所以帶她出來玩玩，給她打打氣。但我心中卻隱瞞著我下個星期要去參加同學會的事，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想讓萍知道，或許是雙魚男孩的第六感，我深深地感到這種事一說出口對於彼此的心中會產生怪異的隔閡。所以雖然我很想要跟萍說，卻一直沒有說出口。
隱瞞這件事是怕萍心中有所猜想，還是我自己心裡有鬼我自己也搞不大清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是心中有鬼的話，那個鬼我想就是珊。
雖然和萍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會去想有關珊的事情，不過我認為我不是一個很稱職的男朋友。至少我就不該想那麼多過往的事情，而應該好好地把握現在所擁有的。
自從上次萍問我到底愛她還是愛珊之後，我就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是因為我和常人般比較不珍惜已擁有的，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為什麼我會和珊分手後找了一個和珊完全不同典型的女孩子，這種心態是很需要去思考的。
以前有人問了我一個有趣的問題。那個人問我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時光可以重新到來，那麼我會想要回到那一個時間點上。我忘了那個時候我回答了什麼，不過我記得他有趣的解說。那個人跟我說，我想回去的那個時間點，其實是我對於過去的人生中一個遺憾點。而為了讓這個遺憾點消除掉，所以我才會想要回到過去去改變它。聽起來十分地有道理，而現在的我再被問到同樣的問題時，我會回答什麼答案呢？我的人生到目前為止是否存在著這一個遺憾點。
在我的心中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想法，珊現在在我的天秤上重量又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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