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14日,深夜11點24分,
我和攝影小咼在美國洛杉磯國際機場,排隊等通關。
從薩爾瓦多飛來這,很自然地,隊伍幾乎都是拉丁美洲人,
除了我、攝影小咼,
還有那位排在隊伍前頭、揹著一個貼有“徐鶯瑞”字樣的歐巴桑。
她那張大大的A4紙,實在很難不引起他人注意,
原因不只是白紙黑字太過醒目,
更是因為那張A4紙,是用細細的透明膠帶,綑了幾十圈,
狠狠地黏在她的黑色包包上。
很“俗”,可不是?
“一定是大陸客”,我心裡這樣想著。
那位“徐鶯瑞”不時回過頭來,注意著我和小咼,
而我和小咼兩人嘴裡聊的是宏都拉斯的採訪心得,
心裡卻同時注意到這位有點“俗”的阿嬤。
隊伍是以S型的方式前進,
在一個轉彎處,“徐鶯瑞”和我們有了最近的距離,
這時,她突然轉過頭來問我:「你會不會說國語?」
我點了點頭,
她立刻把一張紙遞到我手上,同時,指著螢光筆畫的一行字:
『我要在洛杉磯出境,有朋友在外接我』
“徐鶯瑞”問我,過海關是不是應該比這一行?
當我看到那張小抄的當下,
我的眼淚差點飆了下來....
眼前的這位,原本我以為“很俗”的阿嬤,
其實是一位為了探視女兒,
帶著小抄、換了四班飛機、闖了半個地球的“勇敢的台灣阿嬷”!
被揉得爛爛的小抄,每一行中文字都會用綠色螢光筆標示出來,方便阿嬤閱讀;
小抄第一行,用中文寫著『我要到哥斯大黎加看女兒,請問是在這裡轉機嗎?』
接下來的一行是英文翻譯,第三行則是西班牙翻譯。
第二題的中文是『我要去領行李,能不能帶我去,謝謝!』
然後又是英文及西班牙語的翻譯。
這張像是考前重點提示的紙,明顯地告訴我,
這位夾在拉丁美洲人群中的阿嬷,
是帶著這一張小抄,獨自一人從台灣飛到哥斯大黎加!
台灣怎麼飛哥斯大黎加?
首先,搭十二個小時的飛機,從台北飛美國,
然後再從美國飛五個多小時到中美洲的轉運中心--薩爾瓦多,
接著,再從薩爾瓦多飛哥斯大黎加,
如果再加上這位阿嬤先從台南飛桃園機場,
那麼,她一共換了四班飛機。
薩爾瓦多和哥斯大黎加講的是西班牙語,
這也就是為何女兒給的小抄,還得附上西班牙語。
只是,很多時候,遇到的狀況,小抄上找不到題目。
阿嬤指著另一邊的隊伍,告訴我,
『我剛剛排旁邊的隊伍,結果他們比這邊,我才又趕快來這邊排隊,
我排這邊對不對啊?』
我笑一笑,向她解釋旁邊是持美國護照,這邊才是旅客的隊伍,
遞回小抄,我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臂膀,告訴她,
「沒問題了,現在只剩下美國飛台北的回程班機,講台語也會通呦」。
“徐鶯瑞”告訴我,
十年前,女兒跟著女婿移民到哥斯大黎加,
這十年來,女兒只回過台灣一次,是孫子一歲時,
現在,女兒生了第二胎,“徐鶯瑞”特地飛到哥斯大黎加幫女兒坐月子,
一解思念女兒及孫子的情懷。
原本,女兒坐完月子要陪著媽媽到洛杉磯轉機,
結果因為買不到機票而作罷。
至於那張寫著大大“徐鶯瑞”的白紙,
是因為回台灣的華航班機是隔天下午,
而我們抵達L.A.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多,
所以女兒特地請洛杉磯的朋友來接媽媽住一晚,
為了方便相認,徐鶯瑞特地在包包上貼了斗大的A4紙...
知道“徐鶯瑞”的旅程,有多麼困難重重嗎?
首先,從台北飛洛杉磯轉機時,必須先步出入境航廈,到隔壁大樓,
而那棟大樓是一棟非常長的建築物,
你必須沿著大樓走廊的告示牌:KLM、NW、TACA、AA,等等英文縮寫前進。
KLM是荷蘭航空,NW是西北航空、TACA是中美洲航空、AA是美國航空公司,
儘管出國經驗頻繁的我,對這些指示都不成問題,
然而,當我從台北飛洛杉磯,準備轉往宏都拉斯採訪時,
我和小咼吹著冷風,走在看不到盡頭的長型建築物,
心中不斷提醒自己只有一個多小時的空檔可轉機,
卻是怎麼走,都找不到TACA(中美洲航空)的櫃台,
那當下,腦中冷靜的我和挫敗的我,幾乎要大打出手。
我一度懷疑自己會就此迷失在L.A.機場,
更遑論這位完全不懂英文、遑論西班牙語的老阿嬤,
她一路從台北飛哥斯大黎加、再從哥斯大黎加飛回台北,
這整路會是怎樣的艱熬?
看著眼前這位一度被我誤認為很俗的阿嬤,
不懂英文、不懂西班牙語,
為了女兒,勇敢地闖了這麼多關,飛越半個地球,
我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故事,還沒結束...
徐鶯瑞耐心地排隊等著過海關,
因著記者的職業病,我拿起相機,拍下她的身影。
為了不讓小咼發現我眼眶裡打轉的淚水,
我一邊低頭盯著數位相機,一邊對小咼說,
“她真的好勇敢哦,
海關看到那張紙條,一定會讓她快速通關的。”
沒想到,我話還沒講完,
徐鶯瑞已經被帶到遙遠的另一端....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排在隊伍後方的我和小咼焦急了起來,
卻,無能為力。
只能遠遠看著老阿嬤的我,順著隊伍慢慢前進,
過了海關、到了行李提領區、等待領行李。
這時,一位年輕的機場工作人員看見我,朝我的方向快步跑了過來,
“Do you speak Engilsh?”滿頭大汗的他用急促的音調問我,
“Yes,”我的話還沒說完,只見他的表情由慌張轉為開懷,
同時,右手輕輕拉著我的手臂,左手指向海關區的另一個角落,
然後,用很快地速度引領著我。
我的心情,頓時,也輕快了起來,
因為我發現,他要帶我去的方向,正是徐鶯瑞被“扣留”的地方;
這位工作人員一定是因為徐鶯瑞這位亞洲人完全不懂英文,
把他弄得七葷八素;
所以當他發現這偌大的機場裡,有我這位唯一的東方女子,
而且還點頭表示聽得懂他講的語言時,
那位機場工作人員如獲救星般地興奮。
而我,比他更興奮,
因為終於可以去“解救”那位老婆婆了。
我終於知道,
原來,徐鶯瑞只是少填了一張藍色的入境申報表。
好心的海關,按著徐鶯瑞的護照,幫她填好表格裡的基本資料,
但是,“有沒有帶毒品,有沒有帶違禁品”,海關是不可能幫忙代填的。
“阿桑,莫要緊,甘吶幾個問題,填一填就好了”
我安慰著因被“扣留”而略顯慌張的徐鶯瑞,
一邊快速瀏覽藍色表格上的題目。
說真的,我從沒好好仔細研究過這些題目,
凡是出過國的應該都有經驗,
那些題目,就是連看都不必看,一路勾“NO”就是了。
問題是,機場工作人員站在我旁邊,等著我幫忙翻譯表格裡的問題,
我只得乖乖的一題一題地問:
“阿桑,妳甘有帶水果?
“沒”她邊回答邊搖頭。
我在表格“NO”的小框框裡打勾,同時繼續問著,
“那妳有帶肉來美國嗎?”
“沒。”
老阿嬤像是小學生回答老師問題般,戒慎恐懼。
問了兩三題之後,我想到一個妙招,
反正身旁的機場工作人員聽不懂中文,至於台語,更是莫仔羊,
所以我就告訴阿嬤,
“我現在問你什麼,妳通通搖頭就對了,
因為這(表格)問的東西都是違禁品,
我幫妳填,妳只管搖頭就行了。”
“好”徐鶯瑞點頭,
我嚇了一跳,深怕工作人員看見徐鶯瑞點頭,誤以為她帶了表格上的違禁品。
總之,我們倆開始演戲。
我嘴裡不停地假裝問問題,其實說的全是要徐鶯瑞放心的話,
手中的筆順著表格的題目,一項接一項地勾“NO”;
聰明的徐鶯瑞則是不斷、不斷地,用力搖頭。
OK!終於填好了表格,
我幫徐鶯瑞整理她手中厚厚的一疊資料,
只留下護照、入境申報表、以及小抄,交到她手上,
我告訴她,別擔心,這次絕對沒有問題!
後來,徐鶯瑞再度過海關時,
不管海關問她什麼問題,
她都非常用力、非常用力地搖頭。
很好笑、 也很讓人感動。
一張小抄‧一個勇敢的台灣阿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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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但是...送報生現在無法走太遠了,醫生說只剩兩個月了。
另外...硬碟中的文章快空了,該去搜集文章了。
雖然...文章還可以足夠發個三個月,但是不夠,不夠。
所以...要休息一陣子了,努力的去搜集文章。
只是...最近在種玫瑰花。
所以...當花開不會謝的時候,文章就會繼續寄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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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就會謝,花什麼時候不會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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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花的影像活在你心中,他就不會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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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興今年的過年,完成了一件十年來一直想做的事情。呵,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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