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是她高中時，最好的朋友的暱稱。
因為她的笑容與氣質，她的身段及動作，她的一切一切看起來都像是從天上墜入人間的無邪天使。
而屬於她的暱稱，是魔女。
因為她不愛笑，不愛說話，給人的感覺除了冷漠、冷酷以外，就是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這樣的一個奇妙組合一直是同學們的話題。
直到那天，一個陽光般的男孩闖進了她們的生活之中，在兩人之間的友情投下一顆不定時炸彈。
他，叫晴。晴天的晴。
他是班上新來的學生，個子高高瘦瘦的，畜著一頭號稱刺蝟的髮型，白淨的臉上總是掛著陽光般的笑容，有點調皮、愛惡作劇的大男孩。
他坐在她的左側，而天使坐在他的前方。
他到位置上後，第一件事就是跟隔壁的她打招呼。
「嗨囉！魔女小姐！」
「……嗯。」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次對話。
「請別介意，她的個性就是這樣，可是小米她人很溫柔的。」這是天使和他的第一次對話。
「嗯？喔！」
那次之後，他還是一樣三不五時就來串場子，拼了命的找話題跟她聊天。
「妳有沒有看昨天××台的節目？」
「妳喜歡吃草莓蛋糕嗎？」
「我告訴妳喔……其實啊……」
一次一次，他絲毫不氣餒的繼續和她談話。
只是到最後，跟他談話的都變成了天使。
但是大多的話題都是繞在她身上。
班上每個人都在傳說，他一定是很喜歡她，所以才會想要一直接近她。
但是隱隱約約，她又感覺到——其實不是這樣的。
她總有一種感覺，他只是利用她的冷漠，來接近天使而已。
當她不說話時，替她代答的人總是天使，所以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個非常會用手段的人。
如果他的目標真是天使的話，那她就可以輕鬆一點了。
「小米，妳不覺得晴很可愛嗎？」
「我跟妳說喔！晴昨天啊……」
漸漸的，她們的話題不再繞著週末要去哪裡逛街，要一起去哪裡喝下午茶；現在從天使口中說出來的話題，變成了處在兩人中間的晴。
「小米，其實……我喜歡晴。」
這是在一個平凡的傍晚，一句令她久久不能回神的話，自天使口中講出。
啊……她早該知道了呀……為什麼還是會那麼驚訝呢？努力收回訝異的表情，小米點了點頭，不發一語。
跟天使在路口分開後，她轉向商店街的方向。
她需要一個熱鬧的地方，或許可以讓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驅散。
空虛、背叛、不甘、忌妒……種種負面情緒潮她侵襲而來。
究竟是為什麼？
為什麼在聽到天使的坦白之後，她的心會忽然揪起？
好像有人緊緊掐住她似的。
不能呼吸。
＊
那是一個早晨，一個由她當值日生的早晨。
當她一踏進教室，那個不知不覺中熟悉的背影，正把臉傳向窗外，似乎在打瞌睡的樣子。
而且如果她沒看錯的話，他是睡在她的位置上。
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這是第一次她發覺到——
他的背影竟然是如此的耀眼。
耀眼到令她害怕……
「嗯呃……哈……」就在此時，很巧合的，他抬起了頭打了個哈欠。
回頭，他們兩個的視線就像小說般的際遇，交接在一起。
他那雙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唇邊有抹詭異的笑容，令她有些心虛的首先撇開了頭。
她在心虛。
因為她有種心事被看穿的感覺。
「妳來啦！我等妳很久了。」
「你……不是值日生吧？」她輕聲問。
「當然不是，我可是用兩百塊錢才『買』到這個機會的。」
看見他的笑臉，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一種酸酸澀澀的滋味爬上她的心頭，讓她呼吸困難。
「天使沒來。」她提醒，因為通常跟她一起做值日除了原本的值日生，跟她在一起打掃的都是天使，只是前天她接到天使的媽媽打來的電話，說天使發燒，沒辦法上課。
所以昨天老師就說今天教室就麻煩兩位值日生，沒有多餘的人；而且她確定，他不是那個值日的，因為他不姓田上。
「我知道啊！我有偷聽到，所以我才跟田上換……不，是『買』時間。」
那你是有何居心？她真的好想防備的問一句。
「那就開始動工吧。」不改以往的少言，小米依舊沉默下指令。
她轉身要走向教室後方的儲藏室，一隻大手卻憑空出現，綁架了她的手。
「小姐，請妳睜大眼睛好不好？我都弄好了耶！」沒好氣的口吻令她一呆，轉過頭撞見的是他一張帥氣的臉。
「那你來幹麻的？」她的語氣很冷。
她真的不懂，為什麼他要做這麼多在她眼裡看起來是毫無意義的事情呢？
「吼……真凶！幫妳忙還凶我！不過……能夠得到妳正眼看我，花那兩百塊錢，還有清晨四點溜進來打掃差點被抓到也算有代價啦。」
清晨四點？他居然一大早就溜進學校幫她作清潔工作？他是不是腦袋有問題？
「你有何居心？」她問得很直。
「想跟妳單獨相處。」他也回答的很順口。
這種話實在是令人遐想。
可是她不敢抱著任何綺麗的想法，因為她看過現實，她知道童話般的愛情出現的機率幾乎低於零。
她眼底閃過一絲猶豫，卻很快的用防備掩飾住。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兩人就這樣僵持不下。
她站在高她的一個頭的他的面前，手腕被他緊緊握住，就連她的視線也都不肯放過的灼熱眼神。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會想吻妳！」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丟下這麼一句。
滿意地看著一向面無表情的她忽然因為他的話臉紅，他的另一隻手，悄悄地溜到她的腰間，將她往自己的方向拉去。
她發誓，她的理智從來沒像現在一樣混亂。
不是沒被告白過，可是他的每句話都讓她心悸。
吻。
他說吻。
他說，他想吻她。
事實上，他也將它實際化了。
他的唇貼在她的。
溫溫的、軟軟的。
「我喜歡妳，請妳跟我交往。」
這句話，讓她腦筋一片空白，但是心裡那種微甜的感覺，也讓自己忽然頓悟——不知道麼時候，她喜歡上了他。
那瞬間，她腦裡忽然閃過天使的臉。
她推開他，一陣苦澀又淹沒了她漸漸明朗化的心。
「我喜歡晴。」
「天使喜歡你。」她的聲音沙啞，有著壓抑住的哭腔。
「……」他沉默了。「那妳呢？」
她不語，堅定看著他的那雙眼睛，滑下一滴滴眼淚。
她從來不哭的。
「告訴我，妳喜歡我嗎？」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問。
比她更為堅定的視線鎖住她，她後退了幾步。
「我愛你，晴。」
「可是對不起。」
對不起。
她不能夠自私一點。
因為愛上天使，是一件幸福的事；能被天使愛上，是幸運的事。
她愛著天使，也愛著晴。
若是天使愛著他，那她就離開。
因為她要晴，能夠永遠活在幸福裡……
＊
【晴＊短篇】
第一眼見到妳，我就喜歡上妳了。
妳不愛講話，所以我很難得知關於妳的事情，所以我從妳的好朋友天使那裡開始下手。
她告訴我很多事情，譬如妳喜歡吃草莓蛋糕卻討厭上面的鮮奶油，喜歡收集書，喜歡在晚上睡覺之前喝一杯熱牛奶，喜歡薰衣草更勝於玫瑰。
我利用我的外表欺騙單純的她，我得知了所有關於妳的事，卻也在她的眼裡看見了對我的愛慕。
我開始要求她幫我約妳出去，要求她幫我轉交情書。
我知道這對她來說很殘忍，但是我從沒想過她會利用妳的友誼，來狠狠的反擊我。
她跟妳說，她喜歡我的時候，我就站在不遠處。
其實我是一個很會看穿人家心思的人，我能感覺到妳在動搖，所以我決定利用機會，換來跟妳相處的一個小時。
那一個小時，就是我跟同學田上用四百塊錢成交的。
說兩百，只是愛面子。
告白雖然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想過無數個回答的我，其實一直沒有想到這麼傷人的結果。
「對不起，請讓天使替我愛你。」
這是妳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接下來妳就跑出了教室。
等到我回過神追出去之後，見到的景象是妳被一台闖紅燈的轎車撞上。
煞那，我整顆心的碎了。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痛徹心扉」和「痛不欲生」。
我多希望躺在那張病床上的人是我。
那場車禍，妳遺失了記憶，也遺失了雙腳。
老婆，妳知道嗎？
結婚五年了，妳知道對我來說最感動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嗎？
就是那天我帶著我打工買來的婚戒，跟妳下跪求婚，妳用妳那甜甜的嗓音說了一句：「那從今以後，晴就是我的老公囉。」的時候。
我會一輩子記得那一幕的。
我會幫妳牢牢記著，直到哪一天妳想起我們是在那段天真燦爛的年紀相遇，到時我會告訴妳一句我一直都想跟妳說的話。
「小米，不管別人怎麼說妳，在我心目中，妳不是魔女，妳是最貨真價實的『天使』。我愛妳。」
一直都想對妳／你說，妳／你是我的天使。
我最愛的天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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