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常常是從這個點移向那個點,再到下一個點的反覆循環歷程。
只是在點與點的中間,可有值得我們駐足的風景?
就像上學途中吧,
從小到大這一路走來,
最深刻的一幕又是什麼?
小學六年,我們都是排路隊手牽手自己走路上學的。
那個年代沒有菲傭來看護我們,
會親自開車接送小孩上學的家長也不多,
大小孩帶著小小孩,高年級領著低年級,
大家邊走邊玩,透著晨光上學去!
這段上學的路程不過五、六分鐘,
沒有太駭人的十字路口和驚險的交通要衝,
相對的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玩的地方可以讓小朋友們去探險。
不過途中會經過一條小河,橋邊有著一家豆腐工廠,
大老遠的就可以聞到刺鼻的豆渣味兒。
好奇本是孩子的天性,
常常顧不得上學遲到的處罰,
只要見到工廠大門露出縫隙,
小朋友們就會探頭探腦往裡頭偷瞧!
我還記得工廠的地上堆置了好多個如一個小人兒高的大塑膠桶,
裡頭約莫是裝著濃稠的豆腐漿汁,表層還浮著米色的泡沫,隱約冒著煙。
有些本來是用來盛裝水豆腐的木格板,
洗過了也擱在牆邊滴水,頗為狼藉的畫面。
正因如此,好一陣子讓我不太喜歡吃豆腐和喝豆漿,
即使老媽總說她和舅舅從小都是靠舅公賣豆腐的錢養大的,
也無法讓我因為飲水思源而改變對豆腐豆漿的成見。
想我國小六年對於上學途中的印象,
就是被這麼一股濃重的豆腥味所占據住了吧!
國中三年同樣是走路上學的,
不過因為道路拓寬及校門遷建的關係,
國一和後來兩年上學時走的路卻不太一樣。
尤其國一時舊校門藏在一個小巷子裡,
害我得穿過一個又一個曲曲折折的巷弄才能上學。
有回為了抄近路,跟同學穿越一大片眷村,
幾乎是從人家的後院裡翻牆而過,剛好抵達學校操場的後門。
後來自己試著再想回味這趟上學之路,
卻發現眷村已成廢墟,沒多久便是拆遷後的破瓦殘礫,
哪還有什麼路呢?
想來我們這一代也算是趕上台灣從開發中國家努力邁向經濟起飛的建設列車,
所以這種拆了再建,砍了又蓋的記憶總是占據了城市版圖的一大塊,
國中三年上學途中的樣貌是如此多變又有何稀奇呢?
高中三年是騎腳踏車上學的,
上學途中的畫面總是停格在高三的清晨。
瑞真與我是國小同學,
高中分別念的是台中市數一數二的兩所女校。
著綠制服的我與我的鐵馬在中二中的校門口被導護糾察攔下,
隔著二中學生卡基制服的上學人潮,
另一頭是穿紫紅制服的瑞真和她的自行車。
我們就這樣隔著中間的人來人往寒暄,
有時是問候對方,小心不要因為熬夜苦讀弄傷身體;
有時則是交換起聯考準備心得!
現在想想,蠻好笑的畫面。
大學時代住在學校宿舍裡,
嚴格來講沒什麼上學途中的風景可言。
只是有一回,上山趕課的途中正值野薑綻放的花季,
我興奮地站在橋頭指揮底下的同學採摘溪底盛放的野薑花,
卻被正好路過巡邏的警車誤以為有跳河尋短的意圖,
真是蠻丟臉的就是了!
在美國的第一年也是住在學校附近,
不過上學途中的風景可是因著分明的四季而大有不同。
秋天上學,可以一路撿拾泛紅的楓葉與黃綠色的銀杏;
初春融雪後,則有著滿園的李花、櫻花,風景煞是好看!
然而,我永遠也忘不了最痛苦的那段上學之途,
就是在大風雪中,一個人穿著厚重的雪衣雪鞋緩緩朝系館行去的畫面。
乍看之下,大有天蒼蒼地茫茫的氣魄,
實際走來,卻是因為掃雪車清不到這條小徑,以致積雪盈尺,舉步維艱,
每走一步就忍不住大嘆:我為什麼要上學!
然後終於能了解小時候念過的那一課,
威爾遜將軍以前也是這樣上學去的。
行走的快感其實不在於超越,
也不在抵達終點的剎那,
然而上學途中,卻往往因為趕路而錯過了各式各樣的景緻。
那麼比較沒有時間壓力的放學呢?
下次有機會再來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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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題passage
by M. Depest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