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 2002年8月11日 美國 )
很高興,終於能找回第二部作品,這是一篇很久很久以前的短篇小說。這是我隨興之所至而寫成的,我當然感受到深遠的意義,有機會看到的各位又會如何呢﹖
最後我想說的是,當我找回這作品以後,曾作了少許修改,連名也改動過。
見笑了。
— 回憶裡的夢 —
深夜,我失眠。我在陳舊的日記中,看見幾年前的十月二十日的那天,一些東西也沒有寫在日記上,我不知何解。剛巧今天正是十月二十日,突然,腦中浮起一件事。那事是關於我的朋友,或者不應該說他是我的朋友……
某一天,一位少年在無聊的閒暇中,無意地從抽屜裡拿出一本小學畢業同學錄。他在那本同學錄中發現有一位與他同住在一條村內、同住在一座大廈裡,而且還是同住在一層樓的女孩子。
從那同學錄的記錄中,那少年得知那女孩是優秀班出身,便猜想她應是一位在這個社會裡所謂成績好的學生。他愈是看著那女子的名字,愈覺得很奇怪,因為他從來沒有真真正正見過那女孩子。那少年在好奇心的引領下,漸漸對那女子感興趣。
最初,那少年只是因為好奇而在有意無意間留意那女子的行為。他覺得她很獨特,與一般少女不同。她不是一個不良少女,看似好動,但又像好靜。她的行為舉止使那少年覺得她很冷傲,但說話有禮,令人感到她很溫柔有善。
日子久了,當那位少年對她的好奇漸漸轉成為思慕之情時,那位女孩與家人搬走了,不知去向。
內向的他覺得自己十分失落,仿如失去了一切般、像是一無所有般渡日。每當他出外或是回家時,他的腳步都是很沉重,好像是被別人在自己的小腿上加上兩個大鐵球拖行一模樣。也難怪,因為他需要經過一條長而充滿哀痛的走廊,也需要經過已不是那女孩的門口。
人去樓空,他看見那些裝修工人們的工作態度,更覺心灰意冷。每次經過那兒的時候,他總是希望能加快腳步,逃避那莫名其妙的感覺,但老是與想的相違。
說了那麼久,還沒有說那少年的名字和有關事情,他姓曹,我經常稱他為亞力。他當年十八歲,有一位在需要時不在,不需要時卻來裝關心的父親、一位在人前表顯出很愛他,但內心卻討厭亞力的母親、一位他很討厭、為人自私、從不尊重弟弟們的姊姊、一位他很尊重、看似很關照他、但經常利用他的哥哥和一位他希望成才,但常自暴自棄、從來當亞力是弟弟的弟弟,再加上全都是不知所謂、衣冠禽獸、禽獸不如的親戚。其實,亞力從小已十分自卑和沒有自信,或多或少,可能因有這種家庭而引致。
因為在亞力四周的同學們的家庭大都與他相反,甚少與他們交談。也難怪,在這世間中,沒有可能會有這樣的家庭。若有,看來只有極少數。除了他的好友外,很少人會知道他的事。
致於那女孩,她姓萬,多獨別。她的名字叫雪兒,她的一切一切,我也不大清楚,因為亞力從來沒有告訢我,也許他自己也不知曉。
日子一日一日的過去,裝修工人們已經完工,新的住客也搬來了。亞力好不容易才忘記那位少女、忘記不快的回憶、忘記對她的思慕,但是不幸的事情卻使已沉睡的心再次甦醒……
那年暑假,亞力如往年暑假一樣不想為了微不足道的金錢,也不想用那些所謂要體會社會生活的堂煌借口到外做暑期工那麼傭俗,反在家中體會好景不常、折墮逆景的生活。但偶然也會應約到外與舊同學踢足球。
某一天早上,亞力出外踢足球。由於那天的埸地與他的村相距很遙遠,他一大清早便乘坐公共汽車應約。他隨便選了一個坐位,坐下來。因為車子未動,亞力的身體自動地啟動東張西望的習慣,他看見一位與他距離不遠、染了棕色的曲髮、一身野艷的打扮的少女。那時,亞力心想:
「不知所謂……等等!」
「萬雪兒?」不一會,他心內又想。
亞力回望那女子,只看見她的側面和她那高傲、目不轉移般看著公共汽車的窗外的景物的神情。他害怕被那少女己誤會自己正在偷看她,所以亞力還沒有確應她是不是萬雪兒,便回看窗外。不過,他對眼前的事物一點兒也沒有在意,在他的腦中只存有一句話:
「她是不是?像是?又像不是?她應不會這樣裝……」
這個問題不斷在有眼卻看不見的亞力的腦海中出現,不知不覺,車子已到某站,亞力不得不下車,轉坐另一公共汽車到目的地。
事後的兩天,斯力的舊同學再次約他到外踢足球,他如常地提早乘搭公共汽車。她又看見那位少女,不過,那少女的衣著卻與前天的不同,她不再野艷了,但也很時髦。
「是她?不太像……但……」亞力心想。
此事以後,亞力每逢應約出外踢球,大都能見到那少女。後來,他無意地從母親的口中得知萬雪兒在某店舖內幹暑期工,而那位在車上看到的少女也正是她,可是還有一個不幸的消息令他覺得十分喪氣。那位名叫雪兒的女孩子將會在那年十月上課,這本不是甚麼一回事,但在亞力的心中,萬雪兒的成績很好,所以他猜測她已上了大學,這樣更顯出他倆的距離有多遠。不快、悲痛、無奈的心情不繼不繼的湧上心頭,百感交雜。
新的學年開始了,亞力在某專上學院升讀二年級。他希望能在新的學年裡再次忘記萬雪兒,想有一個新的開始。但是幸運女神卻不理會亞力,而不幸的事情又再一次玩弄他。
那一天,亞力如常地和一些較要好的同學們一起在學院內的飯堂吃午飯。吃過飯後,亞力決定獨個兒走到圖書館裡等待上課。當他來到圖書館的門前,眼見約五、六位女子在門前三五成群,而其中一位正是萬雪兒。他看了看,便推開圖書館的門,進入圖書館。他知道自己沒有可能呆站在圖書館外,但卻後悔自己早了進入圖書館內、討厭自己那不知所謂的內弱。
以後,亞力每天都希望能遇上萬雪兒,因為他真的愛上她。可是,他亦想今生今世也不再見到她,因為每次遇上她後,不知何時能再見的心情使他一次比次更失落、更痛苦。最後,他憑藉一個自己是在世上任何女子也不愛上的人為借口,決定再次死心。
某一天的午飯時間,亞力如常地與同學們在校內的飯堂裡吃飯。當他差不多要吃飽時,他看見萬雪兒也到來。突然,有位同學問斯力說:
「幹麼?看女子看到流鼻血,沒事嗎?」
「甚麼?對!真的有。請問誰有紙巾?」手指一邊抹、一邊說。
事後,亞力的鼻子經常流血,他覺得也不能再這樣下去,於是與母親去看醫生。醫生說驗身報告需要一個月才能獲得,那醫生為使亞力的母親安心,便把一些藥物亞力。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但他的怪病不單沒有好轉,而且還有其他病症。
「醫生,報告寫了甚麼?」亞力的母親問。
「……我還未說前,請兩位鎮定……」
「我不用了,但請這位護士小姐留意我的母親。」
「那…報告說你有癌症……」「癌症?為甚麼會這樣?為甚……」
突然,診室裡響起拍掌聲,仿如打雷聲一樣,嚇呆了在場的人們。
「亞力,你沒有事嗎?不要嚇阿媽呢!」
「沒,只是有點感興而已。每當我有所感興時,我習慣了拍掌。對了!醫生,可以醫治嗎?」
「……」「那是代表甚麼?」
「母親,冷靜點。讓醫說說。」
「好奇怪……依照報告說,癌細胞已差不多擴散至全身。」
「但我的兒子看似是健康的。」
「如果你們不相信這報告,我可介紹其他醫生給你。」
「我看不用了,我知道我時日無多。母親,走吧。到外付錢。」
當晚,亞力的父親不停責罵他的母親為何使兒子患上癌症、不停地無理取鬧、不停地……
而他的姊姊對亞力患上癌症一事仿如不關自己事般,不聞不問。致於亞力的哥哥雖對此曾表出關心,可是不到一會,他的真面目完全表露出來。他不斷在亞力的身邊打轉,以嬉笑怒罵的態度對亞力死後他將如何面對一事說過不停。亞力只好與他一起說笑,而他的弟弟則在旁細聽兩位哥哥說笑話。
亞力還沒有病發的期間,他如常上課。亞力沒有把自己患了癌症的事情告訢給他的同學、舊同學和朋友知曉。他不打算求醫,也不打算放棄。雖然知道自己將不會有好的結果,而在這時放棄一切是理所當然,但是他沒有這樣幹,不過他也不想像一些偽善者般,在臨終前,還盡力幫助所謂有需要被救助的人。
一天下午,亞力的病發的時候到了。他與同學們吃過飯後,走出飯堂。突然,他感到胸口剌痛,不一會,發致全身仿如被千刀萬割一樣、也像被過億的蟲蟻嚼食他的肉般痛不欲生,不久,不支暈倒在剛剛來到門前的萬雪兒,她旁邊的地板上。最後,他被送在醫院去。
「亞力,你醒了嗎?」
「這兒是醫院嗎?」
「對……說到底,都是阿媽不好,沒有錢來醫你……」
「別傻!是我自己不想生存、不想救醫,想死罷了。」
此事後,亞力一直留在醫院裡。原本亞力很想出院,可是他的病情實是十分嚴重,為了不想負累家人,要他們照顧、為了不想浪費急救車的服務、為了不想被急救,他決定留在醫院裡等候死神的來臨。亞力曾對他的主診醫生說希望自己不作化療、不打抗生素、不打嗎啡針,而那位醫生亦尊重他的決定。
「兒子,你幹麼不打嗎啡針?你知不知有多痛?」
「母親,我知道。一是我不想再浪費你的金錢了,另一是我不希望吸毒……」
接著他輕聲說:「若要說痛,我也痛苦地活了十九年,相比下,這只是小毛見大毛。」
「甚麼?」「沒,沒甚麼。」
十月一日的早上,亞力的母親來到醫院裡探望他。他的身體形況明顯地比剛來醫院時更差劣,而他的目光也比平時更哀傷、更悲悽。
「如何?兒子,今天覺得好點兒嗎?」
「不…不也是一樣嗎?母親……」「甚麼?」
「我…我想在死前見見萬雪兒,你可不可找她來看看我?」
「雪兒?她認識你嗎?」「不認識。」
「那…算了。好,好吧。」
「要快,我想我快不行了。」亞力極輕聲地說出她的母親聽不到的話。
第二天清早,力亞的母親便來到萬家的門前。她猶豫了一會,提起沉重的手指按了一下門鈴。門鈴聲響起,她的心臟好像快要跳出來般忑忐不安。不久,解除門鎖的聲音響起。
「原來是你,古太。早安,你找我媽有事嗎?可是我媽已上班了。」
「不,不是。我是來找你的,雪兒。」「我?那…那先進來吧。」
「曹太,喝茶嗎?」「不,不用客氣了。你來吧。」
「請問曹太你找我何事?」
「其實,我來是求你見見我的兒子。」「見你的兒子?可是我不認識你的兒子。」
「我求你,我求你,見見我的孩子,我…第三個兒子希望你在他死前見見他……」曹太跪在地板上哀求雪兒說。
「曹太,你不要這樣。你起來吧。你給我些時間考慮考慮。」
十月二十日的早上,一個冷冷清清的早上,亞力一直盼望來看他最後一面的人終於來到了他的病房的間前。萬雪兒猶豫了很久才依照亞力的母親的指示,來到旁邊有個大窗口的病床旁。她看見躺在床上亞力呆看窗外那些不吸引的景物,頓時呆了一呆。當她鎮靜下時,她說:
「是你?你是……」
「對!我就是曹太的兒子,曹亞力。雖然我希望你來,可是我沒有想過你真的會來。」
「你……好點兒嗎?」「這兒有椅子,坐吧。」
「我很高興你能抽空來看看我這個與你並不相識、在這處等死的人……」
「不,不要這樣說。你…你會痊癒的。」萬雪兒坐下來說。
「不要對我說這些話,你這樣幹會令我覺得你虛假。我不希望在我死前,你在我心中的形像有任何的損害。」
「對…對不起。」
「別傻,不用對我說對不起。對了!我可不可以叫你雪兒呢?」
「……」「……」「……」
時間久了,二人在這短短的談話間說了很多話,或者應該說亞力說了很多說話。突然,一位看似無情的女護士來說:
「探病時間到了,讓病人好好休息。」
「護士小姐,可不可談多一會?」亞力問。
「那……那好吧。只有可以說多一會而已。」「多謝。」
「雪兒,你現在身上有沒有你的個人照片?」「幹麼?」
「沒有,我只是希望用來留念,或者用來陪葬。甚麼也好?」
「對……對不起,現在沒有。我…我明天拿來給你好嗎?」
「我怕我沒有明天……」亞力輕聲說。
「甚麼?」「好,好吧。」
「那麼,我要走了,我明天再來看你。」
「等等!其…其實,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
「我想問問你,你會不會也喜歡我?還是……你是不是一直討厭我?你來看我……是否同情我、可憐我?」「……」
「若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但是千萬不要欺騙我。」
「……我……我沒有討厭你。好了,明天見。」說完,萬雪兒頭也不回便忡忡走了。
亞力無奈地呆看她的背影,強忍肉體上的痛楚、強忍心靈上的刺痛。因為他不想萬雪兒回頭看見他他病發的樣子。他不支昏暈的前一刻,萬雪兒終於離開了醫院。
亞力醒來,看到母親坐在自己的身旁,她說:
「怎樣呢?」
「母親,雪兒已來過了。」「是嗎?」
「母親,你可不可替我幹一件事?」
「好,你說吧。」亞力的媽媽帶著眼角上的淚點說。
「我想我死了後,希望你能把我在銀行戶口儲蓄了很久的所有金錢用來購一份禮物送給雪兒,作為…作為她能抽空來看我、甚麼也好,只是小小的答謝。對不起,母親!請願諒我最後的任性。」
「好,好!」亞力的母親一面流淚,一面說。
「多謝你,媽媽。」
亞力謝過了媽媽後,閉上眼、帶著淚死去。以後的事,我甚麼也不知道。
假若對一位快要死的人說謊,是否不對呢?然而對他說出真相會不會令他死不冥目呢?若果可以的話,這件事可否不要發生呢?如果不發生,亞力會否有勇氣對萬雪兒說喜歡她呢?
我真的想知道……
算了,看來還是把這事情再忘記罷了。
終
一九九七年十月二十六日 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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