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線都先打過去一個”HI！”
那邊很快的穩穩回復過來一個”HI！”我就知道他是在的。
有時兩個人半天都不說話，又同時發過資訊來問對方在做什麼。
一般都是他問我，我大部分時間在下歌。
他說下什麼好歌呢？
我說：《SAYYES》。
他說哪里的？
我說《101次求婚》裏的歌啊。
”《101次求婚》算什麼呀，我至少也對你說了101次了。”
他異想天開：
”要不我去見見你吧？從北京做飛機到濟南很快就到了。
我長的又不難看，你一見我玉樹臨風風度翩翩，
說不定一時色迷心竅就答應嫁給我了。”
我說：”我只給你一個字。”
他笑眯眯：”哪個字？好？”
我說：”呸......”
他說：你有沒有發現你很幽默？
我說：沒。
他說：
我喜歡你把生活裏的一些煩惱，一些糗事用很幽默的態度去對待，
雖然你的帖子是憂傷的，
但我猜你在現實裏，在別人眼裏是很快樂的。
我什麼也說不出，只能微笑，一再微笑。
你也許會問，你們在一起就說這些麼？
不，我想重要的是Z是在這個特殊時期出現的特殊人。
都說人在受到傷害的時候想見的是身邊人，和熟悉的人訴苦。
不，我想有時當我們受到傷害時更想躲起來，
不想讓那些熟悉自己的人看到我們失敗的樣子。
人們更願意和一個陌生人傾訴。
這也許就是為什麼這麼多上網的人喜歡和陌生人說話。
把心事說給一個陌生人聽是安全可靠的，
也許明天他就化成一顆水珠蒸發在你的世界裏，無影無蹤。
我沒告訴Z，我們認識時我正剛剛和BF分手，還失了業。
我離開熟悉的BBS，論壇，社區，離開人群，
我在QQ上長時間隱身，拒絕和任何人說話，任何熟悉的人。
我不想聽人安慰，不想聽人們說那些無用的廢話屁話，
說什麼都沒用，說什麼都無濟於事，誰也不能代替我的心痛。
我象在一個幽深陰暗的隧道裏行走，在這個隧道裏我忽然碰到了Z，
所以他挽起了我的手，我們一起向前走。
雖然看不見不彼此，觸摸不到彼此，
但是我感覺到他手的溫暖，通過整個互聯網傳給我。
Z說：我將學習你的生活態度。
我正想表揚他說的好，他忽然說給我幾張你的照片看看吧。
我警惕：都叫我超級恐龍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他說：呦，還記仇啊。
我說：那好吧！
他起疑心：你這麼痛快就答應了，不會搞什麼鬼吧？
當然會搞鬼了，我發給了Z一張我小時候滿月的黑白照片，
嘿嘿，估計他會很生氣。
時間長了，他對我的規律都摸清了，
知道我喜歡在晚上12：00以後上線，
知道我喜歡晚上喝牛奶早晨喝豆漿，
知道我有時邊啃著蘋果當飯吃邊和他聊天。
他總是依賴我推薦他好聽的歌，
過一陣他就大叫：lanlan我沒歌聽了！我就推薦他幾首好歌。
反正他用寬帶找起來快，
我要用到什麼歌想聽什麼歌就把名字和歌手打給他，
然後他幫我找。
我說這叫互惠合作，他說這叫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有次他抱怨我幫你找了那麼多歌，你也該給我獎勵點什麼吧？
連個照片都不給看，真小氣。
我說我機器裏還真沒照片。
”我不信！”
我忽然想起來什麼，那是以前BF給我用數碼相機錄的一段小錄像。
本來自他離去，所以的資料都讓我DELL了，
可是這段錄像因為讓我混放在FLASH的文件夾裏，幸而逃難。
我說：可以給你看，但是看了不許問問題。
他一連串的說好好好好。
傳了半天，顯示文件傳送成功後他那邊立刻沒了動靜。
我在QQ這邊捺不住問他：怎麼了怎麼了？
他半天才說：真是笑麼如花，聲若銀鈴......
”拜託，別這麼酸，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潑冷水：
美景對佳人，只可惜旁邊說話的那個小子聲音難聽的很。
”嘖，你自己心裏作祟。”
”現在那人呢？”
”叫你不要問問題的！：（”
”關心你才問，笨蛋！”
”...........分手了”
”錄像裏你好快樂，你一定喜歡他，怎麼不留住他？”
我沈默了一會，這一直是我拒絕告訴別人的，
我該如何說呢，講述我的心酸，我的絕望，我曾經的深深愛戀？
”不想說就不要說，千萬別勉強自己。”
”Z，你真好....不過我不嫁給你。”
”（*-……%-……%￥……%........”
z喜歡說：”特鬱悶。”
我說：”這是什麼詞啊！”
z說：”北京人都這麼說啊，見不到你我就特鬱悶。”
我嘿嘿：
”別說還挺形象的。
不過我可不是指你見不到我哦～是指這個詞的精神狀態。”
他說：你看你老說我和你說話特孩子氣，特貧，有時還挺酸的。
其實我在公司裏不這樣。我們好歹是個駐京辦事處啊，
我也好歹是個頭啊，怎麼一和你說話就全變了？
我笑：誰讓你變了，我也沒要求你怎樣和我說話啊！
他說：我自己納悶還不行麼！
我想了想：
”其實我和你說話也是，寫帖子，寫故事的時候，
我都是字字斟酌，連E-MAIL寫的都象散文。
可和你說話卻很放鬆，很玩笑化，生活化...”
”lanlan！”
”恩？”
”是不是就覺得和我在一起特放鬆特自在特舒服.....”
”.......”我不得不點點頭，他說的沒錯。
每天我們幾乎都上線聊幾句，對彼此的生活是如此熟悉，
雖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
”你想說什麼？”
”誰還能被我更好的照顧你？知道你早晨總是起晚，
知道你喜歡深夜喝牛奶早晨喝豆漿，
知道你喜歡隨身帶DISMAN.........
誰知道你愛生病，總是不注意加衣服，
誰知道你的小情緒什麼時候發作？”
”那又如何？”
他發火：
”為什麼！為什麼不肯讓我好好的照顧你！
為什麼要這麼固執的等下去，
你以為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你想要的那種愛情麼？”
我輕輕的說：”一個人一生只真正的談過一次戀愛。”
從那次以後Z就不大說嫁給我的那句話了。
Z告訴我他以前從來不關心山東天氣如何濟南天氣如何，
現在深鬼差使的看天氣預報也看看濟南。
我說我也是，
以前也不關心北京打雷還是下雨，現在偶然也會注意注意。
Z說濟南因為你而溫暖，我說北京因為你而親切。
我們看似是兩個世界的人，卻緊密的聯繫在一起。
有次他問我在做什麼，我說在寫一個愛情故事。
他說是傷感的麼。我想是吧。
每次提筆寫東西，並沒有想好結局，
但是寫到最後，總會給它安排一個哀傷淒涼的結局。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說：”你的個性裏有悲劇的傾向。”
我說：”Z，我並不快樂。”
他說：”我一直都知道......”
我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每個人都視我為天之驕子，可是我並不快樂。
小時家人不寵我，雖做老大，但無特權。
長大家人又對我期望太高，事事都希望我拿第一，
可是每次我都不爭氣。
現在他們只想要我平平安安的工作結婚生子，
可是我一樣也沒給他們。他們的歎息是我身後最沈重的包袱。”
”lanlan，重要的是你已盡力，沒有人會指責一個盡全力的人，
記住，只要你無愧與心，你就並不虧欠別人什麼。”
電腦這邊，我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
他仿佛看到我的眼淚，說：
”lanlan乖，不要哭，振作點，想做什麼就趕緊去做，
年輕的時光很珍貴，夢想稍縱既失。
凡事要我們都需努力去做，不一定非要那個最後的結果。
努力是為了將來不後悔。”
其實在那一刻，如果他說嫁給我，我想我會答應他。
我得努力去做，不是做給Z看，不是做給別人看，是給自己看。
給老了以後的自己看著不後悔。
Z說：”你一開始不讓我說再見，只是因為再見這個詞麼？”
”給你看個我寫的詩歌吧！”
”好啊！”
”寫的不是很好......隨手塗抹的......”
”廢話少說，快貼上來吧！”
”分手的時候不要對我說再見
因為我知道再見就是永遠不要再見
我想象往常一樣笑著對你說BEYBEY
你總說我的聲音象微風
因為我知道我們很快會再相見
命運給我安排一個這樣可笑的結局
在我走近你時你卻決定要離去
你對我說再見再見
我卻知道再見就是永遠不要再見
我好想知道你的消息
那沒有學會的吉他譜沒有看完的書深夜的眼淚
只有輾轉難眠的孤單的夜知道我的思念
我也終於對你對往事說再見
我們都知道再見就是永遠不要再見”
”你很愛他？”
”......”
”什麼沒學會的吉他譜？”
”他教的，沒教完就走了。那首歌至今還是只會半首，
每只琴弦彈出的都是寂寞的聲音.....”
”傻孩子......”
我沈默了一會說：
”我總覺得自己不夠好，其實我一直都很自卑。”
”不，lanlan，無論我們有多好，總有人不喜歡我們。”
”這話我也常拿來安慰別人。”
”我是說真的，你不要總把包袱背在自己身上。”
”......”
”要走的，放棄的，就讓它去！
有時我們無法解釋人生，就象有的人只能陪你走一程，
有的人卻可以陪你一生。
車到站了，他就得下車，無論你多不捨得。”
”可是我那麼那麼愛他，他說走就走.....”我的眼淚嘩的流了出來。
”愛又如何呢？人總得向前看。”
黑暗裏我感覺他悠長悠長的歎了口氣。
”講講你的愛情吧，你到底愛過沒有？”
”怎麼沒有，我現在就深愛著你。”
”都說北京男孩子嘴巴貧，我一直不相信，
總覺得北京人素質高不至於如此，但是認識你後就信了。”
他又氣又笑：”我們北京人哪兒有你拐著彎罵人厲害啊。”
他講：我戀愛過，這是當然的，快三十的人了還能沒愛過嗎！
”那你愛的那個人呢？”
隔著電腦，
我忽然感覺到他有點傷感，他是過了一會才給我回復的：
”以前我和她曾經很好過，也算校園戀人起家，
都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公司忽然出了點事。
我們是在一個公司的，唉，說起來複雜，不說也罷。
反正當時我認為她是做錯了，其實她認個錯就算了，
可她偏偏不認錯，辭職走了。
臨走她還問我相不相信她，我一猶豫，她掉頭就走了。
我沈默了一會說：
”作為她最愛的人都不相信她，要是我，我也會走。”
他有點不好意思：
”我和人悄悄的打聽過。
她現在在另一個公司，也做的不錯，
但是見我就象看到空氣一樣，
不理不睬。都4年了，這件事一想起來我就特鬱悶。”
”她一定還沒結婚吧？”
”對呀，你怎麼知道的？”
”我猜她還是愛著你的。”
”為什麼？”
”女人的直覺。”
”唉......”
”有沒有再去找過她？”
”沒臉。後悔。”
”錯過她你更會後悔一輩子。”
”........”
”你先承認你錯了，你告訴她全是你的錯。
當你承認全是你錯後她才會發覺自己的錯。
女人都這樣，小脾氣加矜持，上來以後特固執。
如果你不去找她，她一輩子也不會來找你，無論她有多愛你。
再說人人都有犯錯的時候，
你不能因為她做錯一件事就不原諒她。
你這麼做等於錯上加錯。”
”......”
”而且，我還敢肯定一件事。”
”？”
”你還愛她。”
”扯淡。”
”那你為什麼這件事過去4年了都記得這麼清楚，
你打心眼裏就沒有放下她。”
”lanlan你把我都說糊塗了，讓我想想吧。”
後來Z沒有再提起過，我忙於寫我的小說，也沒再問過他。
好象每個人都各自有一套愛情理論，說起來頭頭是道，
但是用在自己身上就不行了。
以前聊天Z喜歡問我白天穿什麼衣服上班。
我說穿一件真緯斯的淺咖啡色厚外套，一件淡咖啡色的毛衣，
一條深咖啡色的褲子，棕色的靴子......
他說：你以為你穿一身咖啡色你就輕舞飛揚了？
我說：你以為你看魯迅你就深刻了？
他舉手投降。
最近他沒再問我，我忽然開始興致勃勃的給Z形容起我的穿著。
我說我買了一個白色的長外套，還有粉紅的羊絨圍巾，
背上一個深粉的背包，走在街上回頭率特高。
他也稱讚：聽上去就很不錯。
我得意的笑笑。
他說：lanlan，你發沒發現你變了？
”恩？”
”剛開始我問你穿什麼，你的服裝總是很暗淡的顏色，
現在你開始穿的很明媚，那時的你雖然快樂，
但是總好象壓制著什麼，現在的你，是發自內心的快樂。”
是吧，我也覺得我開始走好運了，
我不在QQ裏隱身了，一上線QQ就啾啾叫個不停。
一個熟識的編輯抱怨，你跑哪去了我找你都找瘋了。
朋友們好象都忘了我的失戀，
個個興高采烈的叫著我去聚會泡吧看碟，忙都忙不過來。
寫的稿子被陸續採納，一張張匯款單飛似的過來叫我興高采烈。
父母不再用那種小心翼翼的易碎的目光看我，
他們說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們不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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