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在網路上沸沸揚揚地討論著,
李家同教授對e世代大學生發出的問卷,
結果頗令人失望,
因為似乎顯示出現在的大學生人文素養低落,
我的立場算是中立,因為,如果從李教授的出發點,
我是可以認同的,但是,可惜所謂<人文素養>的定義,
可能不是李教授說了算的,
因為或許對那些大學生而言,他們對人文的認知,
不在那些過往的人物或典範吧?
也可能像他們說的,他們發出一份問卷,
李教授也可能一提都答不對...
我無意捲入這場爭辯,只是想提出我另一個感受!
被調查者之中,很多人不知道<王文興>這號人物,
那我想他們可能也不會認識<家變>這本書了?
(不過很難說啦,我自己也知道很多書卻不記得作者呀!)
我想說的是,事實上我挺能理解他不被熟悉的原因,
別說王教授的著作不多,而事實上,
他的著作也不像一般暢銷書那麼淺顯易懂,
所以對很多人而言,是不容易上手的,
尤其是<家變>這本書,雖然易讀卻不易懂,
我想就連中文系的學生都可能遭受挫敗,
況且其他人呢?所以我並不覺得不認識他是件罪惡,
或是個錯誤...不過,如果你願意認識他,
我會覺得是個不錯的決定呢!
王文興寫作這本書的年代早在我出生之前,
出版時便遭逢極為兩端的評價,
愛之者認為如瑰麗珍寶;惡之者視為洪水猛獸,
當然我是屬於前者啦,不過我試著揣想後者的原因,
為什麼呢?
我想主要原因可能有下列幾項:
1.在那個年代,書中的若干背倫逆德言論是不被認可的?
2.王文興過分巧妙的文字功力使人不舒服?
3.對岸的文化大革命發酵,紅衛兵精神滲透?
但是,我想從我喜歡的角度去嚐試作一澄清,
一本耗費七年的著作,其實有很多心血精華,
如果你是e世代學子,我絕對認同你有權力反駁李家同,
但是,我奉勸你如果能釐清自己對<人文素養>的定義,
然後真正將心思擺置在上頭,那麼,
你的聲音會更加理直氣壯些.........
我想先說文字的部分,這也是最多人困惑的部分,
或許有人看過<家變>,然後自覺身陷五里霧中,
因為王文興建構的文字障將其囚困,
而我覺得,仔細閱讀會發現,那正是王教授用功的地方,
他的文字有以下特色:
1.自創性詞彙:就是你沒想過那兩個字能夠這樣組合起來,
他就是那麼用了,重要的是,你或許不習慣,但是你無法
說他是錯的,而事實上,我常常覺得是更貼切的...
2.組合性詞彙:會將原來你熟悉的詞或成語調整位置,我覺得
這是充滿童趣的做法,像玩積木一般,不過如果功力不好,
會變得不倫不類...
3.替換性詞彙:這個部分比較常用於成語或句子中,或許改掉
當中一個或幾個字,或許像應英文一樣倒裝處理,沒相當國學
造詣的人玩起來會適得其反..
4.狀聲詞的使用:這是一般作家很薄弱的地方,更別說一般人
寫作時,通常只會呀,啊,哦..等,王文興用的非常精確,可能
很多字你必須去翻中文字典才看過,此外,如果尚不足表達,
他亦不排除使用英文拼音或注音符號,這個使用上見仁見智囉!
5.難字與不常見字之使用:這是更多讀者困擾的地方,因為一般人
所接受的中文教育是不足以應付的,我想就算中文系學生也
可能無法消化,不過,卻是經典的使用,如果你把它當作看英文書
不懂翻字典,常翻中文字典也不丟臉啊...
我引用書中一些片段來表達,使各位能夠更明白我所傳達的意思,
書中第114節,<颱風雄勁地襲著!在這濃濃黑夜之內聽到舍外摧倒拉朽
及闖門的聲鬧.他聽來甚以為懼.可能亦許可怖的聲音並不是風的怒嗥
而是勁雨的鬧作.不,或則不是雨的鬧作而是木葉的喧排.悉是極遠就
聽到,像海濤一如,自遠而近,愈近愈兇獰,四圍有許多的大榕樹,亦
即是這許多木葉翻成的漸漸進襲的怖惶逼迫他於床上一回又一回的
怖恐得痛苦反滾.每每一暴大風颳來時就像要把全座木樓全然,附帶
連同他,一起掠清.這幢樓房實在太古耆了.不知在什麼地角猶聽得
屋洩掉溚得聲陣----滴瀝,滴瀝,滴瀝,滴瀝.又一陣極大的巨風進襲
上來了.>
能夠察覺箇中趣味嗎?我還沒將其他難字的片段引用呢?
(因為我怕我的中文或許也不足以將所有詞彙打出,
亦或許電腦中還有些字根本沒引進呢.....)
其次談到所謂背倫逆德的言論,或許在現今的文化風氣下,
書中呈現根本算不得什麼,但是,我相信,中國人還是有
根深蒂固的倫理觀點,因此,我也不敢膽大妄為地過分鋪陳,
書中主角范曄有一段自白:
<自經嚐這一次的波折昇落以後,他就改以另一種的--不是憐憫--
而是卑夷的眼光去看測(果然打不出口部加一個則的字??)他之父親..>
除自白外書中批判描述父親的言詞不勝其數,
長達數頁且嚴苛險峻,我想這或許是<家變>這本書受到微辭的地方吧?
最後我會說他可能被當時紅衛兵精神所浸濡,是因為,
書中范曄對家庭制度的否認與質疑,十足左派思想,
雖然我自己並不反對其想法(甚至也頗認同!!),但是,
我想還是有許多衛道人士不希望家庭倫理結構被挑戰,
被顛覆,被質疑,被企圖瓦解吧?
所以,將其視為異端邪說,原來可以理解,
因此,我引用的部分儘量簡短,有興趣的人可自行看書,
篇幅不少,而且還蠻精采的哩!
<---家!家是什麼?家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合理的一種制度!
牠也是最最殘忍,最不人道的一種組織!
在一個家庭裡面的人們雖然在血統上攸關密切,但是同一個
家庭裏的構成的這一撮人歷來在性格上大部都異如水火--
怎麼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他們放在共一個環境裏邊?
強把一家三個人都迫他們集中住在一塊,就彷彿像是令三頭
族類根本不相同的惡獸--例如猛虎,戾獅,怒豹--齊囚在小小
一個獸監裏面.大凡一切的人一般其所無可忍受的不僅獨有
辱侮;凡是人也一樣地不能忍受蠢笨--我的父母親偏偏就是這樣,
而我的父親尤其如此........>
不該繼續陳述了,以免我也被攻擊...不過弔詭的是,
即便范曄如此輕視父親,但當所謂的<家變>發生時,
(就是他父親無故出走啦!)他還是盡力協尋,但或許,
這也是他強迫自己思考之動力,思索著自己與父親,
自己與家庭的關係,至於結論為何?那反動是過程?還是結果?
我想讀者自行領略吧....
如果你還是不想認識王文興,不管你是不是e世代學生,
我覺得都OK,只要你夠認識自己與自己的想法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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