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香慰痴魂 2005/12/11
迈克新书《迷魂阵》其实亮相了好一阵子，识货者已经趁早人手一册了——书名另署英文Spellbound，属希治阁著名经典——片里刻画“英姐”英格烈褒曼这端丽女医师，明为治疗，暗地里芳心销魂为痴郎迷醉。显然是戏外痴人为文说法，“拉杂成章，满口胡言”是自贬的谦词；迈克文章的美，是一种翩然舒卷的处处有感字字生辉，眼过处，忙不迭的俯拾珠玑。附加的七彩画页海报兼有按图索骥之喜，照作者的说法是“大幅度减低眼冤机会”：安东尼奥尼的《春光乍泄》，男主角执拍人像的摄影机，一副凝神惊诧的模样；《八美千娇》宣传单子里的姿容倩笑，俗艳八美与辛辣对白，大腿舞似的并排齐飞，作者则大写法国尤物“连荷里活也数不出这种家珍了。”黑白阿伦狄龙冷不防飘溢眼神，俊美光影从帽沿阴影里悠然一瞥，迈克写出了《杀手的名字》美男子历久常新。朝鲜风月艳屑的工笔绘图，其实就是介绍《挑情宝鉴》的风流圣手：“各位观众，裴勇俊。”篇名简直先声夺人。后页是美国黑色电影的女人走楼梯，是珍惠文（？）、金城武跨两页，两个电影时代的气息，邻家少年化身贵家公子。他的嬉笑怒骂根本属于艺术，再沉闷的事物都会变得妙趣横生，像一连串调侃影展的得奖艺术电影，劲道十足，膜拜闷艺片的文艺青年，想必碍耳不已——然而拜读迈克这类作品，不乏有平衡“唯影展是从”的心理。
是的，实在是因为：“开正河车”——迈克写《啼笑因缘》邵氏电懋两版的恩怨细节，写唐涤生编导的《花都绮梦》，李晨风的《苏小小》无不是兴趣的范围，难得他的态度专注与细微人情之处，有出格的妙想，有了解人性的红尘眼，不高高在上，即使是故作姿态，也是“故作”。不是刻意，当中有随意游戏笑人间的恣性放浪——不比林奕华，他的新书4册《等待香港》（娱乐篇、女人篇、青春篇、文化篇），命题已然严肃，“俨然坐正”的企图心，四正过四方砖头，就连写何莉莉郑裕玲，也当作论文般（这两篇其实是林氏最上佳的文章），他的使命感特强，好处是在于文人气不重，问题是立论鲜明态度过分认真的文章，到底不是太好看。当然香港专栏文字的巅峰——像《号外》邓小宇的小资色彩的妙文不再了，他写的尤敏葛兰龙翔凤舞，怀旧之余睿智涌现，文化分析却不干枯，虽说自是有一种卖弄，但那种文采，那种心思，以后只能在迈克文集里可以找到，硕果仅存。
文集自称《迷魂阵》，自然散发迷香。我们嗜读好文字的看官，苦于文采难求，要求越来越苛刻——故作高深不看，一心专研冷门而惺惺作博学态，不看；活在自怜自恋的呓语里不看。生活琐碎事物占了大部分时间，生吞活剥的阅读其实不划算——看得写意休闲，是天可怜见的恩赐，犯不着为了自诩博览美名，狂噬阅读品，引致消化不良。迈克文字难得，迷魂阵里自有痴醉撩人处，我们苛求美好阅读感觉的一群，仿佛得到最大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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