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 到 傷 心 、 憤 恨 、 沮 喪 、 失 望 的 事 , 心 緒 不 寧 , 為 了 忘 記 , 所 以 忙 碌 。 大 家 一 定 試 過 , 拼 命 工 作 笙 歌 熱 鬧 , 拒 絕 讓 腦 袋 休 息 ─ ─ 明 知 一 旦 靜 下 來 , 一 切 便 如 鬼 魅 , 躡 手 躡 足 現 身 了 。
有 時 可 以 轉 移 視 線 轉 移 感 情 , 漸 漸 復 元 ; 有 時 , 多 忙 多 累 , 也 擺 脫 不 了 。
恨 比 較 易 。 愛 , 很 難 。
接 近 一 個 月 了 , 北 川 災 區 的 喬 鴻 還 是 以 「 不 停 幹 活 」 來 麻 醉 自 己 , 甚 麼 也 不 想 。
地 震 發 生 時 , 他 曾 搶 救 過 別 人 的 孩 子 , 成 全 了 陌 生 人 一 家 團 聚 , 狂 喜 激 動 抱 頭 痛 哭 , 感 恩 道 謝 ─ ─ 但 , 幫 人 找 回 孩 子 的 人 , 自 己 妻 兒 仍 是 蹤 影 杳 然 。
期 望 幸 運 之 神 也 降 臨 身 上 , 三 十 六 歲 大 男 人 , 一 生 中 最 痛 苦 的 日 子 , 怕 一 個 人 呆 , 掛 念 受 不 了 。 每 天 在 災 區 工 作 早 八 晚 十 二 , 累 至 夜 闌 人 靜 , 進 入 夢 鄉 , 所 思 所 念 , 仍 是 生 死 未 卜 的 妻 子 和 六 歲 愛 兒 。 夢 中 帶 他 們 躲 避 災 難 , 但 四 面 塌 樓 , 不 知 往 哪 去 好 … …
理 智 告 訴 他 , 長 久 苦 候 , 故 人 應 該 不 會 沿 熟 悉 的 路 回 家 了 , 凶 多 吉 少 , 但 他 不 願 面 對 接 受 。 如 同 大 部 份 老 百 姓 , 眾 尋 他 千 百 度 , 傷 心 漢 子 道 : 「 都 說 好 心 有 好 報 ─ ─ 但 不 管 最 終 是 否 有 好 報 , 自 己 一 定 要 做 個 好 人 。 」
這 是 最 純 樸 的 「 高 貴 」 。
---李碧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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