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的眼神裡......除了疑惑外,還有擔憂......
原因是這樣子的,我們的表演台是升旗場上的司令臺,而那口井就架在司令臺的外緣,等於說我這個貞子往井裡墜時,實際上是由司令臺上跳到司令臺下;可是一個不小心,落地姿勢一個沒抓好,我就這麼硬生生的從右腳踝扭了下去。
痛不痛?痛死了!糗不糗?糗斃了好不好!!
從小就擅長在單槓上爬來爬去的我竟然為了這麼一點高度扭到,這還真是污點......
不過也許是因為事發當時太過陰暗,而除了從上頭外任何角度也看不到我,所以誰也不曉得我這個貞子就這麼掛在井裡了;而到了他們在謝幕時,台下才有一個不知哪一隊的男孩子喊著:「喂!啊那個演貞子的咧?」他的話才剛落下沒多久,我就聽到另一個人對他大聲說:「她不是死在井裡了嗎?死人不會出來的啦!」語畢,全場哄堂大笑。
哇哩咧......去你的!你太失禮了吧?我在裡頭咬牙切齒著,可是卻更擔心一個問題......
我現在到底要怎麼辦?不出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就算要出去,我又不能走......
而且即使出去了,八成也會被笑死......。啊啊啊!我是要怎麼辦啦!!?
「小隊長?妳在裡頭睡著了嗎?」小V來收道具,看我還沒出來,開玩笑的問著。
......我在裡頭沒有作聲。
「小隊長?」這一次她的語氣有點疑惑,拉開了那紙黏在牆上的井。我跟她對看了下,不知為什麼,我忽然覺得我看起來應該很像流浪狗......
「妳怎麼了?起來啊,換下一組了......小隊長?」她將我拉了起來,我是儘量用左腳不著痕跡的勉強站起來了,可是......
「ㄚ嬤?怎麼了啊?」小孫女收完了那一邊的道具,也走過來疑惑的拉了拉我。「妳幹嘛就這樣站著不動了?」
全場就這麼安靜了下來,莫名其妙的靜下來。
「怎麼了?」零從前排位置走了過來,不解的看了看小V,再看了看我;我則用著很悲哀的眼神回看他。
沒錯,悲哀。而且悲哀至極!因為一向在大家面前努力表現的很好強的我,就這麼為了一個〝墜井〞動作毀了......
「妳幹嘛就這樣呆在這裡?」小V側過身,換他握住我的手腕。「走了啊,換別組了。」他拉了我一下。
「好痛!!」這下我再也無法忍著不喊出來;被他一拉,我整個身子一動,右腳一碰地,只覺得一大片火辣辣的刺痛襲捲而來。
「怎麼了?」他轉過頭來,帶著很深的問號問。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的眼神裡......除了疑惑外,還有擔憂......
不要想太多!他會擔心是當然的,因為他是隊輔。長髮垂在我的頰邊掩住了我咬著唇的難受表情;我對他們搖了搖頭。
「妳該......不會吧?」小V忽然神色慌張的蹲了下去,輕輕撩開我那長長的裙襬。「果然,」她抬起頭來,丟個零一個不妙的眼神。「她腳踝可能扭到了。」
「啊?」
這一個『啊?』是什麼樣的心情,我聽不出來了;可我只知道,他接下來講了一句很恐怖的話......。「小
V,妳去把她健保卡找出來,我抱她去醫
院。」
......!?God......上帝保佑我剛剛是在幻聽......。「你說什麼?」我眼神懼怕的望著他。
「抱妳去醫院!妳幹嘛一張看到鬼的臉?」他丟個我一個受不了的表情。
看到鬼總比聽到你這一句話來得好!!我用瞧見一大群噁心蜘蛛的表情看向他,再看看周圍一堆認識與不認識的人臉上的表情,用還活著的左腳努力往後跳了三大步。「不......不用了!這一點傷不要緊!真的!」我拼命的躲到一臉莫名的小孫女背後去。
〝抱〞我去醫院?開什麼玩笑??
「不要緊?妳在說什麼鬼話?」他前進一步又頓了下來,我猜他應該是想來研究我扭得怎樣,卻又礙於某方面的問題,所以只能繼續跟我用嘴巴講。「妳都痛成什麼樣子了還不要緊!附近就有診所,又不是叫妳回彰化去吃肉圓養傷!」
干肉圓什麼事?我一臉驚愕的看著他,隨即又恢復了神志。「不是這個問題!我......」
「沒有問題的話就乖乖去!要不然妳以為我們要求帶健保卡是幹嘛的?」我又被他的氣勢弄得說不出話來了,第一次知道他這麼會吵,連我要說什麼都沒聽完。
想不想知道圍觀的人群臉上表情是什麼樣的?當時的我只是礙於操場上是水泥地,要不然我可能會考慮挖個洞把頭埋進去。
我不曉得他是怎麼想的,但他竟然有辦法〝不顧顏面〞的在眾目睽睽下跟我辯成這樣,而且周圍的人有來的都來了,包括長官,值星,還有一大堆一大堆的隊輔及別隊隊員們......
他們的表情是怎樣的?很多種!但是看好戲的成份居多;相信我,我這輩子沒感覺到這麼丟臉過......
「可是你......你真的要......」我已經很盡量、很盡量的想把聲音壓到他能聽到的範圍了,可是我們的周圍半圈都是人,我跟他說的別人也都聽得到。
「要不然咧?妳要用跳的去?」他又是一臉的受不了。
「可是......我......我這......」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小──隊──長──!妳去是不去?」他竟然威脅起我來了?
厚!這個笨蛋!!「不是啦!問題是......我這樣不能去......」
「什麼叫妳這樣不能去?還有法律歸定得傷成怎樣才能給醫生看嗎?妳以為醫院是拿來幹嘛的?」
My God!他完全誤解我的意思了!不可置信的,我用著想跳樓的眼神看著他。圍觀的人臉上的表情只讓我覺得越來越羞愧......
「......要命!」我煩躁的抓了抓頭。該死的!旁邊一堆無關緊要的人要看就看吧!本姑娘豁出去了!我邊在心裡頭暗忖著邊吼了出來,已經不想管他人的眼光了。「你先讓我把這身的鬼玩意兒換下來行不行?」用這身的〝鬼〞打扮跑去看醫生?是要去讓醫生以為哪個病人〝回來〞了啊!?能看嗎?我又不是瘋子!!
「......」他楞了一下,全場人的表情看起來也像是智商忽然降低到七十。
......這次是不是真的有一點失禮了?吼完之後,我良心發現的看著他很複雜的表情。
在全場的人痴呆了半晌之後,他才打破了沉默。「......帶她去......嗯,換件能看點的衣服吧。」這句話不是對我說的,是對小孫女。「待會兒和小V扶她到大門口去找我,我帶妳們去診所。」
小孫女的臉上忽然抹上了一層看得我十分不舒服的奸笑。「好!」她滿面春風的說,接著在扶我進休息教室的途中,那一言不發的奸笑更是越來越放肆......
我不想問她在笑什麼,反正她就算回答了,也不會是我可以認同的答案。
扭傷了的腳踝,和一顆越來越不對勁的心......
文章定位: